陈道君靠着墙壁,看胡兴儿。从小爱笑的兴儿,天不怕地不怕的兴儿,现在那么不堪一击。
中午陈道君端来盒饭吃,兴儿没胃口。只看着病床上的妈妈,眼也不转。
“陈道君,我哥哥呢?我哥哥在哪呢?”她终于说了话。
“嗯,嗯,在~”他怎么回答?在停尸房躺着,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我去看看他,我终是要去看看他这个不孝子的。”兴儿走出房间,抓个护士要问。
还是陈道君拉着她去了停尸房。冬天是很冷的,BJ的冬天更冷,但再冷也冷不过停尸房。兴儿看了胡海宇很久,直到傍晚来临。停尸房的人说要关门了。她才走出去。
又回到妈妈的病房外面,坐在长椅上发呆。
她本来想骂哥哥的,可是警察交给她哥哥身上的手机和钱包后她骂不出来。
已是深夜,陈道君去买饭,顺便给她买些洗漱用品。
她坐在那里打开哥哥的手机,想去翻些他的照片。每个软件她都去打开,以此来证明他还没有离去,他就在身边。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她把哥哥的手机放进口袋里。用自己的手机给叶孟秋打了电话。
一遍没通,再打一遍。总算是有人接了。却不是叶孟秋。
“喂,胡兴儿,你打过来干什么?”开腔的是陶沫颜,陶沫颜怎么跑去了SC大凉山?
“我找叶孟秋。”胡兴儿冷冷的回答,她是他女朋友,找他天经地义。
“我告诉你胡兴儿,我过年就来凉山了,这几天我都和孟秋在一起。”陶沫颜连叶孟秋哥哥也不叫了。
“我找叶孟秋。”兴儿坚持。
“他这会儿正在洗澡,没空理你~”陶沫颜也坚持。
“那你递给他。”兴儿咬着牙说。
“偏不,胡兴儿,你听着~”陶沫颜拿着手机靠近叶孟秋洗澡的厕所,站在门口大声朝叶孟秋说话。
“哥哥,你喜欢沫颜么?”
正在洗澡的叶孟秋,回了句。“喜欢啊~”哥哥都是喜欢妹妹的啊。
“你听见了吗?他喜欢的是我!”陶沫颜恶狠狠的对兴儿说。
“幼稚。”兴儿挂了电话,她哪不知叶孟秋说的喜欢是何种喜欢。
但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了呢。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挂掉电话后,心越发空了,她想起哥哥那般绝望的跳下,在这走廊里,明明没有风,她仍觉得像有风刮过她脸,她的身子,她的心,一切都是绝望的。全是绝望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给叶孟秋打了电话,该断的都要断,从今以后,她眼里心里全是恨。
这回是叶孟秋接了电话。
“小幺?”叶孟秋这样唤她。
“叶孟秋,叶孟秋,叶孟秋!”她止不住连连的叫他,好像他还在她身边。
“嗯,我在呢。”叶孟秋轻轻笑着,傻丫头高兴的时候喜欢连着叫他的名字,不高兴的时候也会连着叫他的名字,不多不少,都是三遍。
兴儿摇头,他不在的,从今以后再也不在了。
“叶孟秋,陶沫颜喜欢你,我听到你也说喜欢她。”
“她是我妹妹,你不要乱想。”叶孟秋皱眉,难怪刚才沫颜怎么突然跑来问他。
“好啊,你证明给我看,叶孟秋,你现在回来,回BJ来,我见到你我就相信。”她听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叶孟秋沉了脸色。兴儿太娇纵了。
“你知道我不是出来玩儿的,沫颜过两天就会回去,我和她从来都是兄妹关系。你不要闹了。”
兴儿听见他不高兴的说,她在闹么?她没空闹了呀~
“叶孟秋,就这一次,你现在就回来好不好?你回来我就会一直喜欢你,你回来好不好?”她听见自己乞求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那么绝望,有人停了下来,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叶孟秋拧着眉,伸手按了按额头。耐心的哄着兴儿。
“等过几天好不好,我们这里下雪了,出山很危险。”
“你找个当地人带着,不会很危险的,今天晚上不行,明天总可以了吧?”兴儿妥协。
“哪里不危险,我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叶孟秋有些气。为了个误会,兴儿小题大做了!难道不想想他叶孟秋的生命安全?
“你又不会死!”兴儿大吼一声,挂掉手机,这一声回荡在走廊里,带着她藏不住的恨意,死的从来不是叶家的人,倒霉的也不是叶家的人,只有她哥哥死了,死在冰冷的BJ陈道君放下东西,走过来把兴儿抱住。
兴儿长叹一声。挣脱开陈道君。站起身子,走到走廊的尽头。最后一次给叶孟秋打过去。
“叶孟秋。”她努力让自己淡然。努力让自己不要掉泪,哥哥死了,她没掉泪。妈妈昏倒她没掉泪,如今为了叶家的人,她更不会掉泪。
“……”叶孟秋没有说话,阴沉着脸等兴儿说话,他莫名觉得全身焦躁不安,好像兴儿接下来会说些极不好的话。
“叶孟秋,我不喜欢你了。”原来撒谎是很容易的,她看见窗外绚烂的霓虹,心冻结成冰。
“你说什么!胡兴儿!你疯了!为了个小事~”叶孟秋气得站起身子朝电话里的她吼道。
小事吗?那什么是大事啊?他的前途?他们叶家的事就是大事了。
“我不喜欢你了,叶孟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跟着你去滑冰,去打游戏,去坐过山车,再也不会吃我讨厌的甜食,再也不会问你喜不喜欢我,再也不会赖着你让你烦了,再也不会陪你通宵看球赛,你自由了,叶孟秋。”
你自由了。叶孟秋。我再也不会傻傻的去追随你,追随永远。
叶孟秋抓着手机听见兴儿说的话,滚蛋!他愤怒得扔了手机,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掀在地,桌上的小台灯被摔坏在地,整个屋子一片漆黑。
他站在那里,双手紧握成拳。陶沫颜在隔壁听见一阵的响声,过了来,打开门,隐约看见叶孟秋站着,一动不动。
“哥?你怎么了?”陶沫颜小心的问。不敢靠近叶孟秋,他此时就像个愤怒的狮子。
“把你手机借我下。”叶孟秋冷静下来。他要问问,胡兴儿,她说的那些都不算,他不放手,她就必须喜欢他,到死都只能喜欢他!
“我手机,坏了。”陶沫颜说。黑夜里,叶孟秋没看到陶沫颜慌乱的眼睛。
那些年过年都会许的新年愿望,全都是狗屁!全都是狗屁!
兴儿挂了电话,头靠在窗子上,终于嚎啕大哭。她什么都没有了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父母的温暖,没有了哥哥的疼爱,就连叶孟秋,她以为可以永远陪着她的叶孟秋也成了她迈不过去的仇恨。
母亲两天后就醒来了,“我想回SC了。”妈妈望着窗外不断飘落的大雪,她们的老家在南充,南充冬天不会那么冷,只有几天在零下。B**J太冷了。
“好。”兴儿听见她是这样回答的。耳边再也不会听到呼呼刮过的大风。
她找来律师处理哥哥的事情。
走之前她去看爸爸。她没有告诉爸爸,哥哥死了,妈妈病了。
她没有告诉她在BJ的好朋友,她想断就断得一干二净吧,好的不好的,她都要忘记。忘记了或许可以假装重新再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