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喜一回来,便立刻进了云王氏的房间,过了良久才闪身出来。一会儿,云王氏便一脸红润的走出房门,看来三喜一定给她带回来她需要的东西。
次日一早,云王氏让婢女小红叫来云少白,这小红是云王氏的贴身丫头。真是有其主便有其仆,小红为人也与云王氏一般无二,极尽刻薄之能事,且长得也是一脸风流相。不过,近日小红见云王氏对待云少白态度明显转变了,她本是一个见风使舵的能手,便也跟着转了风向,对云少白恭敬了许多。
云少白来到舅母的外间,云王氏正坐在太师椅上,满面春风。她见云少白进来,便极为亲热地叫道:“云儿,来这边坐下,舅母跟你说一些事。”
云少白这几日也有点习惯了云王氏态度,便行了一礼在下首坐下问道:“不知舅母有何事要外甥效劳,外甥这就去办。”
云王氏用手掩着嘴吃吃笑道:“哪里是我的事情,是云儿的好事到了。”
云少白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外甥哪里有好事呀,还请舅母明说。”
云王氏说道:“别急别急,你听我慢慢说来。”说着便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问道:“云儿,你今年几岁了?”
云少白答道:“云儿今年已经一十六岁了,这一十六年来还多蒙舅舅和舅母关照,云儿才能活了下来。”
云王氏微一唅首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云儿便已成了大人,也该寻一门亲事了。”
云少白脸上微微一红,他毕竟是少年郎,脸皮还薄着,听舅母这么一说,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云王氏偷眼望去,见云少白脸上泛红,便知这事情已经成了一多半了,她接着问道:“云儿心里可有中意的人了?”
云少白心头一跳,自从那次柳青青跟他说了云王氏与其母一起外出为他寻一门亲事之后,他一直觉得舅母决不会这么好心的。只不过这段时日,舅母对他嘘寒问暖,万般之好,几乎让他相信了因为舅舅就要回来了,她才突然改变了态度。又或许是舅舅知道他已经十六岁了,想着为他寻一门亲事,只不过是通过舅母的口中说出来罢了。云少白听舅母问他心上人的事,几乎要脱口而出“柳青青”三个字了,但他还没说话,云王氏却开口说话了。
见云少白嘴唇微动,云王氏便张口说话了,柳青青喜欢云少白,这在村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她自然知道,但如果真的让云少白说出柳青青的名字,那就难办了。暂且不说能不能向柳家提亲,至少会破坏了她谋划了半个月的计划。所以她先发制人,开口说道:“舅母上次和柳青青的母亲柳吴氏为你的亲事奔波了几个来回,这半个月三喜又是为了办你的事去的,今天回来说了,事情总算有一个眉目了。”
云王氏说这番话表示出了几成意思。一是,她知道柳青青与云少白青梅竹马,柳青青喜欢云少白在这个村里几乎人尽皆知,云王氏说她与柳吴氏一起去为云少白寻一门亲事,言下之意自然是柳青青的母亲并不赞成柳青青与云少白的亲事,这也断了云少白的念想。柳青青的父亲对云少白横眉冷眼,其母虽然比较照顾云少白,但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云少白这个女婿,云王氏透露的这个信息对于云少白自然是一个打击。二是,她作为舅母为云少白亲自操心这门亲事,且让三喜为此事奔波半个多月,以显出对此事的重视以及慎重。三是,告诉云少白,此事已然有了眉目,为下面她将作的安排做下铺垫。云王氏的目的就是要让云少白无法拒绝她的安排,她的谋划自然就会更顺利了。
果然,云少白嘴唇张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云王氏心中有点得意,她便接着说道:“此女是临关县一位生意人的女儿,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家境殷实,与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舅母去见过这人,长相端庄,也识得大体,与云儿真是天造地设一对。此事,三喜也张罗了半个月,那张老头儿对此女爱若明珠,总是怕委屈自己女儿,且女婿是半个儿,是以他家要求要先看看女婿。”
云少白心里明白,听舅母的意思,柳青青自己恐怕是指望不上了,且不说柳屠夫与吴柳氏的想法,自己现在身无长物,地无片瓦,即便柳家允了自己,又拿什么去娶柳青青过门?总不能让人家嫁了女儿还要给钱给物给房子?那样,自己便会愧对柳青青一辈子,更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做人了!这种感情债不能背。而舅母提的这一门亲事,无论她心里怎么想的,对自己而言总归是一件好事。娶了亲,总是要单过的,到时自己自立门户,无论贫富总是在努力打拼,也算是脱离了舅舅家,不用面对舅母那虚假的笑。而今后如生得个一儿半女的,也算对得起自己的父母了,尽管云少白从不知道父亲是谁,但延续香火之事却是义无反顾的。云少白一直都清楚,这段时间舅母对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主要是舅舅快回来了,她要急着和自己修复关系。这次舅母为了自己的亲事如此卖力,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她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将自己赶出家门,娶亲这个借口是最好的。娶亲后分家单过任凭哪一个街坊邻里都挑不出半点理!
云少白本欲等舅舅回来过了年之后便向舅舅辞行,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自然心里也愿意,何况,现在的他并没有能力选择,能够娶上一房媳妇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之事总是比较虚幻,比不过现实。
想通了这一层,云少白当即答应了下来,他只是简单地回答云王氏一句话:“少白的事全凭舅母作主。”
云王氏抚掌连连点头,显得十分高兴笑着对云少白说道:“云儿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男儿自当先成家再立业,修身齐家平天下嘛!”
云少白既然答应了,便不再说什么,也不问亲事的具体细节,只听云王氏说着,如有问自己的意见,他都是一句“但凭舅母作主。”便算是回答了。如今,云少白只想将这一门亲事作为离开这个家跳板,自然人家说什么,他便是什么了。
诸事基本定下来,云王氏说道:“既然如此,这门亲事还是快快办法了好。那张家想看一看你,你明儿就跑一趟临关县里,去认认门。幸好临关县也不远,一来一回十来天便够了。等你回家时,舅舅也回来了,到时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把事情给办的风风光光地。你舅舅若是知道你要娶亲了,还不知多高兴呢。我暂且瞒着他,等你回来再告诉他。”
云少白看着云王氏的脸泛起了红潮,他突然有点分辨不出这张脸上显露出来的高兴到底有几分是真心的。不过,他也懒地去分辨,况且明天出门了自己便有十多天的时间自由自在了,这可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其实云少白一听说可以出门十多天,那比听到为自己定的这门亲事更高兴,只是略微有些遗憾的是,不能和柳青青一起去了,这小丫头一但知道自己要娶老婆了一定会哭得稀里花啦的。
云王氏又叫来三喜,进来的时候,三喜端着一个盘子,上头放着一身锦衣。
云王氏对三喜使了个眼色又对云少白说道:“这是为你准备的衣物,出门见岳丈自然是不能太寒酸了,你去换洗一下,三喜已经叫了辆牛车,你晚间便走罢。”
云少白有点奇怪,便问道:“晚间便走,如何这么急?”
三喜凑近来谄着笑脸说道:“早点好,早去早回,早把事情定了也好让老爷夫人高兴!”接着他又将自己去张家如何操办、张家又如何疼爱女儿、如何重视这门亲事绘声绘色地说一通,好似此事能成全是他三喜一手促成一样。
云少白并不爱听三喜说话,更不爱看着三喜那张市侩的脸。他接过三喜手上的衣服,向云王氏行了个礼,便自顾回到柴房去了。
云少白回到房中,打水洗完澡便换上那身三喜购置的锦服。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云少白心想这次舅母为了促成此事,可真是下了血本,这身锦服为黑底金线滚边,用的是上好的锦帛,中间还夹了一层丝棉。云少白从来没有见过村子里的人穿过这样好的衣服,即使是那些小康之家的男人娶媳妇也没有穿这样好的衣服。他只在县里的市集上才见过那些大官人穿过。有一次云少白在县里那家专门为富人裁衣的店里也看到过这样的一身衣服,他眼睛直盯的衣服,却被小二拿着扫把赶到旁边。如今,这身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倒是觉得混身不自在了。云少白一边适应着衣着,一边暗笑自己可能就是一个受穷的命,他走到屋子一角,那里放着一面镜子,这镜子也是舅母前几天让丫头小红拿来的,虽然是旧的铜镜,但也价值不菲,一般人家也用不起,就算这云家大院里也没几面。云少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果然是人靠衣衫马靠鞍,这身锦服穿在身上自己显得唇红齿白,两道剑眉,目如星辰,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一看便似一个富家子弟,倒是看不出穷小子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