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少白“哦”了一声,心想着反正不怕他,看看他说什么,便伸手拉了拉柳青青,转而向铁板神算说道:“先生既然有心,那就请说吧。”
铁板神算说道:“老朽还是想为公子算上一算,只是这一卦分文不取,准与不准但凭公子信与不信了。”
云少白算算时间,舅母也快回家了,便不想纠缠太久,只好说道:“还是测字吧。”云少白知道,如果算卦的话,比较麻烦,时间会拖太久,还是测字比较简单。
铁板神算说道:“好吧,请公子写一字。”
云少白便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路中间写了一个“白”字,便将树枝随手一扔,那树枝掉在地上,正好落于“白”字下方。
铁板神算慢慢地走过来蹲下,用手轻轻抚着云少白在地上写的那个“白”字。抚摸良久,他的手落在了那根树枝上,之后又装模作样的掐算一翻,便站起身来,对云少白一揖到底。
云少白大惑不解,抱拳说道:“小子身无长物,先生何以如此?”身旁的柳青青也张大双眼,看这瞎子要闹出什么妖?
铁板神算说道:“公子写的可是一个白字?”
云少白答道:“正是,不知先生有何解?”
铁板神算正色道:“公子命格自带贵相,且贵不可言。”
云少白还未答话,柳青青“哧”地一笑:“白哥哥,这人就是一个骗子,又是说得这一套,我们走罢。”
云少白也乐了,刚才在市集上这瞎子说的也是这话,可见这骗子的道行不深,骗人也要说些的玄之又玄的话才能唬住人。
云少白只得说道:“老先生,我们两个身上真没有什么钱,只怕是付不起你的卦金,你还是找一个好人家算几个钱吃饭才是正事。”
铁板神算呵呵一笑说道:“公子权且让老朽把话说完再走不迟,只当是陪我这瞎老头子说说胡话罢了。”
云少白听得他这么说,只得站住脚步,少读诗书,他自是明白尊敬长辈老者,何况刚刚柳青青之事显然已经砸了人家的饭碗,云少白心里也有一点过意不去。既然这瞎子只为和自己说说话而已,陪他聊聊天也没有什么。
当下云少白便说道:“不知先生如何说?”
铁板神算掐指说道:“公子并不是本地人。”
柳青青抢着答道:“他随母亲搬到这村里已经十多年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言下之意便是大家都知道的,你自然会打听得出来,这可算不得有什么本事。
铁板神算点点头说道:“公子可知你为何搬到此地?”
云少白想着,听周边邻居与舅母的话,看来母亲是与人私通怀了自己便在家里住不下去了才带着自己搬到这里来,但这一件尴尬之事,如何能当说柳青青的面说与外人听?当下并不答话。
柳青青却多少知道一些其中原委,便没好气地说道:“你算命算得是今后之事,这之前的事要你算命的说了何用!”
铁板神算遭了抢白也不以为忤,继续说道:“公子可是时常有怨怼你母亲之心?”
这瞎子说来说去老是说自己家中之事,何况这些事又是云少白最不愿提及的,他的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有点火气了,便忿忿说道:“先生如只会打听别人家事,并没有先知的道行,那在下家中还有事就少陪了。”说着便拉着柳青青要一走了之。柳青青握着拳头在瞎子脸上挥了挥。
铁板神算哈哈一笑说道:“公子且别恼,老朽问你自然是有问你的道理。”接着又正色说道:“白字本无意义,但由公子所写可就与旁人大大不同了!”
云少白哦了一声,轻笑着问道:“有何不同?”
铁板神算念了一段卦语:“秋霜肃,夏日炎,新花鲜了旧花淹,世情看冷暖,逢者不须言。”
云少白听了低沉不语,这铁板神算看上去仙风道骨,这几句卦语也颇有见地,他与自己素不相识,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看来也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行骗。可是这几句卦语中却隐隐含了激励自己之意,不知是何原故?
柳青青却颇不以为然,更加她认定此人是个行走江湖的骗子,便抢白道:“什么秋或夏的,又新呀旧的,世情冷暖谁又不知,你随口说了一段便要人信你吗?”
云少白抬手止住柳青青说道:“青妹,不可乱说!”转而对铁板神算说道:“先生好意晚辈心领了,还请先生明言。”
柳青青奇怪地看着云少白,心里想道,也不知白哥哥是怎么了,却对这骗子又恭敬了起来,她极相信云少白,总觉得他的见识处处高人一等,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想听这瞎子还有什么下文。
铁板神算呵呵一笑说道:“看来公子是可造之材,老朽仅说一句卦语,公子便深知其意了。但与公子一释又有何防。”
云少白一揖道:“先生谬赞了,但请先生教诲。”
铁板神算微微唅首说道上:“公子请看,白字接土,中间树枝为一横,此为何字?”
云少白微一沉吟说道:“先生说笑了,在下一介布衣,如何能与此字沾上边?”
柳青青张嘴欲说,铁板神算忽然抬手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接着他又向云少白说道:“此事于夏秋之季,多不吉利。新花稀落落,旧花残败,正是换季之期,青黄不接之运程。这个时候,你会常常看到人家的白眼,霜脸,处处遭际冷遇,缺少朋友缘份,与早期大不相同。人情似纸张张薄,一捅就破。曾经抬你捧你的人,如今都冷嘲热讽,或者掉头而去,或者隔岸观火,漠不相关。这种时候去求告于人,简直不要开口,既无益处,反而烦恼。是那相知的人,古道热肠,不用你开口也会主动帮助你的,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极荡识忠臣!为今之计,唯有自己救自己。万不可因一时挫折,便心死如灰,倒了志气。更应密地里作好准诸般,养足元气,只待明春春雷滚动,再重新奋起。江东子弟多豪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云少白心中一凛,这铁板神算所说的似乎是那个处于极位之人,可这怎能与自己有关系?虽然云少白并不相信这铁板神算所说,但这其中多少有些说中了他的心事,如今的他不正是青黄不接的运程?不正是处处看人家的白眼和霜脸?不正受着舅母、婢女、奴才及邻里的冷遇?这世间人情确实似纸张张簿,可听这瞎子的话里的意思,好似自己会转运,可是自己的春雷在哪儿?又如何卷土重来呢?似乎十分玄幻与渺芒!
云少白正想着心事,那铁板神算又说道:“公子信也罢,不信也罢,命由天定,好事与坏事都在命格之中,人力虽可缓,却不可改。不过……”说着,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到底说与不说。
云少白见其半晌不语,便说道:“有什么还请先生明言。”
铁板神算又想了许久,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沉脸说道:“公子日后有一劫却是难解,此劫一过万事皆好,如若此劫过不了,那也是命该如此,这得看你命硬还劫硬了。”
云少白却哈哈一笑说道:“在下已然如此,生亦无所求,死亦无所惧,若劫不渡我,我自灰飞烟灭又有何不可。”
铁板神算竖起大拇指说道:“公子豪爽!老朽便是遭了天遣也得为公子指一条路,就看公子的造化了。”
云少白急忙说道:“先生与我素昧平生,在下怎能为一已之事让先生为难?如先生所说,一切皆有命,若命中如此,一切该我所受便让它来吧,先生万万不可如此。”
柳青青此时在一旁倒也有些急了,俗话说得好,关心则乱。她本是不相信这什么铁板神算,云少白与她从小青梅竹马,除了父母,便是她最为关心的人,但听得云少白日后有一劫,她便乱了方寸,又听得那铁板神算说能为云少白指一明路,便也顾不上刚刚才抢白人家,便恭恭敬敬地揖了一躬说道:“但求老神仙破解之法,小女子不胜感激!”语气之中也比刚才恭敬了许多。
云少白轻轻一拉柳青青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本是没办法的事,千万别难为老先生。”
铁板神算挥了挥手说道:“老朽已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又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还怕什么天遣。倒是公子青春大好,前程似锦,好日子还多着呢,我便是指条路子又有何防。只怕日后公子别怨我多事,让你烦恼不断。”
云少白也极豪爽地说道:“我从出世以来便是麻烦不断,烦恼如影随形,还怕什么多一点烦恼。如先生有心,但说无防,小子决不敢有怪先生半句之言!”
铁板神算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说了。”
柳青青在一旁仰着头说道:“先生请快快说。”
铁板神算朝她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公子不怪我,你也一定会怪我的。”
柳青青奇怪说道:“他的烦恼他不来怪你,我却又为何要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