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然而情理之中的选择。
勘十郎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稍微明白了一点,潜藏在这看似荒诞能剧下的,不能明说的东西。
朝仓的介入,虽然在短时间内可以保证稻叶山城的安泰,然而终究会借着赖纯殿下的名分,逐渐渗透到美浓的方方面面。
这样的事情,对于将完全统治美浓作为目标的斋藤道三来说,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因此,朝仓和斋藤的冲突就是必然的结果,所谓赖纯殿下的病重,可以认为只是一个信号。
问题来了,朝仓想要讨伐斋藤还有广袤美浓的话,单独凭借自己的军力,可绝对不够。
尾张因为赖艺殿下的事情,本来已经和稻叶山城真正的冲突过一次——或者说,那个时候如果没有朝仓的及时救援,就连美浓斋藤家还能不能继续存在都是问题。
既然如此,如果当年作为敌方援军的朝仓因为和美浓的矛盾,成为自己一方的盟友的话,想必攻下区区的稻叶山城,灭亡斋藤家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功亏一篑了吧。
纵然勘十郎清楚的明白,如今的斋藤已经借着守护代和守护后见人的双重身份,在曾经作为动乱之源的西美浓安排了很多倾向于自己一方的领主。
——他们领有的土地,也有了大幅度的加增。
“氏家家在经过三年以前被削减一半知行的事情以后,对本家的印象自然不会过于好——更何况,稻叶和安藤如今的领地加起来,已经超出了氏家目前能够支配的知行。纵使他们还会像三年前一样支持我们,能够做到的东西恐怕也很有限了。”
尾张这边,也不是能够即可发动的时刻——就连曾经可以动员出尾张各势力参与征伐的织田信秀,如今也因为需要在东侧安排足以威胁三河的军力,不能像三年前那样,充分使用守护武卫殿下的命令来调集八郡所有军势。
虽然,这一次出阵美浓的军势依然会是类似三年前的,但是同样因为上述的原因,靠着吉良大滨之战一鸣惊人的信长也不能调动——他在尾张的角色,是三河方面的总后备军。
作为安祥城代的信广兄长,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就只剩我一个了啊?”
——按照父亲起家的经历来看,他应该不愿意允许,自己的兄弟侄子或者来自清洲的什么人担任可能对他的计划产生影响的副手职务,从而干扰到对军势的指挥。身边可以指望的弟弟,也只剩下一个作为马廻众笔头的信光叔父。
那么,作为除信广信长以外最大的儿子,勘十郎无奈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信秀极有可能会交代的,提前举行元服仪式的问题。
如果说信秀控制下的尾张联军还有一战之力的话,
只有牢牢的把握住军势的指挥权,才能在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时,保证自己说出的话语能够准确的得到执行。
恐怕,这也是他在信广兄长和老哥还年幼的时候,就为他们安排相当重要役职的,最主要的原因吧。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可以说是更加重要的问题。
如果自己站在稻叶山城的角度,又会做出怎么样的应对?
勘十郎并不清楚。
而且也并不想过于仔细的思考——毕竟如今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问题。
按照父亲本身的性格,哪怕明显发现了什么潜藏着的不稳定因素,他也不可能会放过如此一个扩大势力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为了应付这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做出的准备到底有怎样的程度。
毕竟自己不是参与的主力,很多的地方可能还真没有办法做到更多呢。
事情的进展,也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飞速的发展着。
八月十五,美浓名义上的守护次郎赖纯殿下,正式被斋藤一方宣告“无法履行守护的职责”。
然而五天以后,被认为已经身患重病的他,却又奇迹般的寄出了送往一乘谷还有清洲的书状。
“前山城守藤秀龙入道道三、不顾尊卑分脉、违背君臣之礼仪,掠领于浓州诸郡,劳苦万民。僣乱之甚、何事如之乎。为却彼凶党、所被举义兵也。勋功之赏、宜依请者天气……”
就在这一天,勘十郎收到了信秀发布的召集令,要求他前往古渡,参与接待来自大桑城——也是土岐氏如今居城的使者。
说是“参与接待”,其实也就是一本正经的坐在大评定间的下面,听着这一位和信广兄长差不多岁数的少年,迎扬顿挫的念着书状上的内容。
——虽然按照勘十郎的记忆,听着特别像把以前什么年代的治罚纶旨,原封不动的改了几个字。
不过末尾署名的,来自次郎赖纯殿下的花押,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书状中提到的,斋藤道三的罪过,听着也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山县大人是吧,特意赶到这里来,还真是辛苦了——不知次郎殿下如今是否安康?”
在使者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首要工作以后,坐在主位的信秀和颜悦色的问道。
因为赖纯殿下并没有得到朝廷正式宣下的官职,所以只能使用如此的称呼。
纵使听起来确实不太礼貌,然而却是如今这位已经年近二十五的“幼年”当主,最为真实的写照。
“劳烦古渡殿下过问,主公身体一切顺达,只不过被逆党所累,近期较为疲惫,若可有援军相救于水火,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的吧。”
自称山县太郎卫门的使者,深深地将腰弯下。
和几百年后大多数人认为的不太一样,所谓的名门山县氏,本来就是土岐的支族之一,只不过其中的主要部分在几十年前投靠了甲斐的武田。
然而终归是有少数的族人留在了美浓——如今的这位使者应该就是他们的末裔。
“出兵援助自然义不容辞,然而本家毕竟因为历史因素,曾经和赖纯殿下兵戎相见过——还希望给我们一天商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