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塘的老辈人都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面孔都带着些厌烦。
“静川这小娃子也真是的,竟然想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娃子入我许家塘的族谱!”
“小娃子毕竟是小娃子,办事情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是啊,考虑事情不全面,哎,你说说,要是入了我们许家塘的族谱,这不是破了我们村百年的规矩了么?!”
“绝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娃子占我许家塘的半分土地!”
办私塾的老先生拄着拐棍站在人群前,清了清嗓子,苍老的声音传来:“静一静,大家静一静!”说着还用拐棍狠狠的戳了地面三下。
老先生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许家塘历来不允许外人入我族谱,这次当然不能破了老祖宗的规矩,但是许静川那小子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执拗的秉性有时真的让人牙根痒痒。大伙都养过这小崽子一段时间,都当自己的孩子,你们说照那崽子的性格,我们反着他的想法,保不齐他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到时候你们担不担心?”
听到这里,村民们重重的叹息一口气,然后又交头接耳起来。
“静川这小娃娃命却是挺苦的,从一岁时吃着百家饭,如今长成人咯,岁月啊。”
“小娃娃的父母也是的,走的时候不吭不响,就留这一岁的崽子在这里,他们就那么忍心?”
“这王八羔子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明辨是非?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相处就不觉得危险?就不怕她有什么目的?”
村民你一句我一语,这让在一旁的老先生蹙着眉头,哼气一声,转过身却发现许静川不知何时蹲在三丈外的草稞里。
老先生快步走过去,拐杖敲打许静川的肩膀,微笑道:“你这小鬼头,躲在这里多久了?想必我们说的你都听到了,走走,和你们叔伯谈谈你的想法。”
老先生拽着许静川的袖口,许静川不吭一声,只是想甩掉袖口的那只大手却怎么也甩不掉。
老先生将许静川往村民一丢,说道:“人被我揪来了,有什么问题不如敞开谈吧,小静川十六了,也快成人了,别在拿他当孩子。”
村里那些叔伯们此刻显得有些尴尬,昂昂头,示意许静川说说此刻所想。
许静川低着头,在外人看来以为这是木讷,但是在老先生眼里,他这是在憋大招呢!
他教出来的学生,脾气秉性都很了解,从以前的活泼开朗调皮捣蛋至今天的执拗闷声不动声色,无不说明那小姑娘带给他的改变。
这是好处还是坏处?老先生暗暗想着,细眯着双眼,试图从许静川的脸上找出什么,却发现没有任何表情可寻。
许静川微微握了下拳头,眼神深处闪现一抹不易觉察的释然与坚决,开口道:“各位叔伯,谢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我静川必定会铭记于心,我知道让芝研入族谱强祖宗及各位之所难,既然如此何必再去强求呢?我刚刚做了一个决定,既然你们都说芝研的身份来历不明,那么从明日我和芝研就离开许家塘,我要找到她的家人,还有…我的家人!”
老先生笑着摇摇头,对于许静川的莽撞与界限的划分他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赞赏,那种又疼又气很矛盾的心里。
村里的叔伯先是一愣,二叔伯开口问道:“你陪那小女娃子找家人我理解,但你自己说的家人是不是有些太伤人心了?你问问在场的大叔伯和你三叔伯以及你的各位婶婶,哪一个不是看着你长大的?吃百家饭的时候,我们从未说半句讨人嫌的话,现在长大咯,翅膀硬了,转身就不认识给你生命的许家塘了?!”
“对呀,这孩子当初一岁时步履瞒珊,挨家挨户要吃要喝的,怎么不嫌饭菜腥呢?现在看来,原来养了一头狼,白毛白爪白眼狼!”
村民中的胖二婶开口讽刺,眼睛上下翻合着,蔑视的眼神很让人难以忘记。
老先生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在等待许静川如何回应。
许静川被二叔婶如此说道并没有表现的很愤怒,相反的很从容,这让一旁的老先生有些惊讶。
话已至此,许静川觉得说话也没必要留什么面子了,从容的笑了笑,道:“各位叔婶,有些话虽然不当讲,但我性子直,不喜欢藏着掖着,希望我说的话你们能大度包容点,毕竟我还是个孩子。你们不让芝研入族谱,说是老祖宗的规矩,那我问问,老祖宗的规矩不能改么?我记得老祖宗的条例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一条‘许家塘要与张家寨世代交好,共享繁荣,不得松懈关系,不得反目成仇!’如今呢?不仅关系水火不容,还差点发生灭村霸地的惨况,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老祖宗的规矩不能改?按照族谱条例,入谱需分地,你们不让芝研入族谱还不是因为不想分出那一亩二分地?说我吃百家饭长大的,是,我承认我长至如今少不了你们的照顾,可是我一家三口的田地还不是你们分了种了?凭什么说我是白眼狼?我有白吃白喝你们家的一粒米么!”
各位叔婶被许静川这番话说的面红耳赤,场面是极度尴尬。
老先生见此,想说出一些解围的话语,但许静川不理会他那虚伪的一套,甩着袖子转身离去了。
坐北朝南的青石瓦房,东西两边各种了三棵柳树,长势很好,配着青石瓦房,别有一番情致。
这是许静川的父母留下的,青石瓦房在许家塘算是比较尊贵的房舍了。
原本,许静川不明白房子东西两边为什么要种三棵柳树,他问了老先生才知道原来这是有一定的讲究与道运的。
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柳又同留,又是六棵柳树,而六历来都代表昌顺的意思,所以,老先生口中的讲究就是:留住昌顺与气运,平安多福道义顺。
然而,当进了房子后才发现,老先生说的都是狗屁,环视一圈,家徒四壁,床缝桌歪凳子没腿,就连碗都破了边。
虽说是破饭碗,但是不能丢,丢了就真的没饭吃了。
所以,许静川从不把老先生的话当成一回事儿,都是左耳听右耳扔。
芝研坐在堂屋,捧着腮帮发呆,许静川回来后,看看家中的情况,他觉得日子不能这样过一天是一天,他觉得自己似乎少些东西,那种需要自己去追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