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回来了,”
陆仁嘉喊了一声就要向屋子里面走去,刚要进里屋就被一个威严的声音叫住了。
“等一下,过来。”
陆仁嘉转过头,看见了自己学校年级的教导主任王天德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另一边坐着自己的父亲,一家之主陆启山,他铁青着脸,那青紫的嘴唇更显出他的老态和沧桑。
知道父亲每天都在为这个家辛苦,陆仁嘉从来都没有违抗过父亲的意志,他默默的走到父亲的对面,坐了下来。
“把书包拿过来,”陆启山冷冷的说道,话语完全是绝对的,陆仁嘉不说话,默默脱下了书包递了过去,陆启山拽过书包在里面一阵翻找,最后,那本画本被拿出来摔在了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陆启山看着陆仁嘉,陆仁嘉低着头避开父亲的目光,小声回答道,
“这是画本,我准备参加中州美院的比赛,这是参赛作品。”
“你每天都在画这个东西吗?”父亲的话语里没有任何理解的意味,陆仁嘉的心里很慌,他眼睛的余光一直盯在那个画本上面,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面放。
“是,只要参赛了,拿到名次,我就可以获得中州美院的自主招生资格了。”
“拿不到呢?”王主任突然开口了,陆仁嘉注意到了他投来的嘲讽的目光,心里的慌乱就更厉害了,“拿不到,就凭你那四百分的成绩,你说去哪个职业学校比较好呢?啊?我说的没错吧,陆仁嘉。”
“但这是我的自由,这也是我应该争取的机会,”陆仁嘉心里在不停的反驳,但是却不敢说出口,就连眼神仍然闪避着,默不作声。
“或许是还有机会的吧,你肯定是这么想的,”王天德站起身来,继续对眼前这个差生的打击,“那么陆爸爸,我来告诉你这个现实,中州美院是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里面的人才都是全国顶尖的美术人才,一个整天在课上画插画不学习的学生,他要怎样才能超过全国的几万艺术生呢?你是凭成绩呢,还是凭画工呢?”
“我……我……”陆仁嘉骨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画画,这是你的自由,我不会管你的,学习,还有多少天就高考了,没有一点自觉性吗?不过你不学习,我也没法管,那是你自己的事,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另外一件事,”王天德笑了笑,摸了摸自己还有点胡茬的下巴,笑容在阴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阴冷,“关于你早恋,还有骚扰女同学的事情。”
“什么!!?”这下陆仁嘉坐不住了,他惊悚的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和难受。
“我每天辛辛苦苦打工供你念书,念出了个什么东西,情种吗?你有没有求过上进,你有没有努力过,你画画是为了谋出路,那不要紧,但我求求你好好学习可不可以,爸爸求你了,就当爸爸求你了,”陆启山脸色铁青,看的陆仁嘉也是脸色苍白,他突然感觉到父亲突然产生的对自己的不信任,突然感觉到自己要辩解的话的无力感。
“爸,我没有……”
“还说你没有!!”陆启山一脚踏过来,甩给了陆仁嘉一个精致的本子,直直的砸在他的脸上,落到了他摊开的手心里,陆仁嘉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他颤抖着手指掀开了那个本子,开头第一页字就让他胆战心惊。
‘四月3日,今天和仁嘉一起吃饭了,那个笨蛋总是走神,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多看我一眼呢?……'
陆仁嘉震惊的扔掉了手里的那个本子,本子落地的轻微声响都震颤了他的内心。
“这是宋冰依的日记,铁证如山,你早恋的事实确凿无疑,”王主任没等陆仁嘉发问,就直接透露了这个本子的主人,以及他为陆仁嘉定下的罪名,接着他又掏出了一沓纸,摊开放在了陆仁嘉面前的茶几上,“还有这个,你每天都在用恶心,**的言语写成信发给唐紫韵同学,每夜都会打电话给她,骚扰她,电话号码已经查实了,就是你家附近的电话亭,至于信,你自己看看吧!”、
陆仁嘉拿起了其中的一张纸,是一份情书,是以他的名义写给唐紫韵的,最令他害怕的事,他不记得这张纸是他写过,但是他却明确的知道这信是他写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笔迹了,签名也没错,全是自己的。
“是不是你写的,”王主任抓住了陆仁嘉的手,笑着问道,“我就问是不是你写的。”
“我不记得是不是写过……”
“是不是你写的!!”王主任抓住他的手露出了狠厉的目光,更像是在逼供。
“的确是我的笔迹……”
“那你就算是承认了,”王主任露出了得逞了的笑容,“很好,你能坦白就说明你还有悔过之心,你还有药可救,只不过,你要明天再全校的例会上,对你所做出的行为,做出深刻的4000字检讨,并且向唐紫韵同学做出诚恳的道歉。”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陆仁嘉低头小声的问道。
“你还问!!”陆启山气的抽了陆仁嘉一巴掌,“人家被你弄的精神衰弱了,今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就晕倒了,你都构成了犯罪了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学校压着,你早就进公安局了。”
陆仁嘉不说话了,只是任由父亲责骂自己。
“呦呦,你看看,画的什么啊!!”王主任一边舔大拇指一边翻开画本,陆仁嘉一阵心疼,他暗暗攥紧了拳头,但是他知道,父亲在旁边,又悄悄的松开了手。“都是唐紫韵同学的画像啊!!这作案动机就确确实实的坐实了。”
“你个魂淡!!你就是个魂淡!不好好念书也就罢了,还骚扰女同学,我让你不干人事!!”陆启山捡起拖鞋,对着陆仁嘉一阵抽打,陆仁嘉也不反抗,任由他这样做,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王主任那舔过的大拇指。
他很想咬烂那东西。
“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王主任笑道,胳肢窝里夹了那本画册,准备打道回府,“明天就这样了,好好反省一下,明天去做个检讨,你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因为你已经被我们学校开除了。”
“老师,老师,麻烦你通融一下吧,”陆启山赶紧凑上前去,他的老脸上一阵谄媚和苦涩,“孩子还小,不懂事,不知道轻重,学校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啊,我保证他一定不会再犯的。”
“孩子不懂事,都是家长惯得,”王天德笑道,“那最后的结果怎样,得看家长懂事不懂事了。”
“晓得,晓得,”陆启山赶忙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悄悄装进了王主任的口袋里,“略微的小意思,不成敬意。”
“那没关系,总归是有悔改之心的,我们会给他留校察看的处分,只要保证不再犯错,那还是好孩子,最重要的是高考,还有那么几天了,我们也不想耽误孩子的前途啊。”王天德这才有了真挚的笑容,“那就再见了,希望家长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吧。”
“我的画。”
陆仁嘉开口了,他眼里都是血丝,直直的盯着那个被胳肢窝熏陶的画本。
“给老子闭嘴!!”陆启山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陆仁嘉就是一巴掌,陆仁嘉被打倒在地上,碰洒了一桌子的茶水,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看着那个画本。
“这是证据啊,”王天德举起了那个画本笑着说,“最后都要在全校同学面前展示的额,表示学校对于早恋,打架,上网此类事情的杜绝的决心和意志。”
说罢,王天德迈步走了出去。
“老师慢走啊!!”陆启山赶紧下楼去送老师,陆仁嘉从地上爬起来,向地下吐了一口唾沫,里面满是血丝。
口腔里被父亲打破了一道口子。
陆启山此时也正好回到了家里,看着低头不语的陆仁嘉,叹了口气,说道,“打你你也不要记恨,老师和爸爸都是为了你好,你饿了吧,饭都凉了,我给你热一下。”
陆仁嘉一声不吭的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陆启山只听到一声锁响,陆仁嘉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陆启山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呆坐了一会儿,他的心思也很乱,他也没心情吃饭了
家里没有电视机,只有一台收音机还算新,是儿子在他生日那天攒钱卖给他的。
儿子还是比较懂事的,今晚,可能有点过分了。
陆启山叹了口气,打开了收音机,继续听单田芳说书,希望沉浸在故事里的他能够摆脱一点点自责,那沙哑的声音在按动下发出了抑扬顿挫的话语。
“上回书说到,川普大战稀拉里,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这是一个狭小的屋子,里面只有一个床,一个桌子和一架台灯了,进来了一个人都显得十分拥挤。
陆仁嘉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个晚上,他失去了对爱情,未来,现实,尊严的一切渴望和希冀,而明天到来,这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倒霉,自己再说什么都会成为狡辩,自己再讲什么,都会成为呈堂证供,自己没有做过却被人强加的事情都会成为笑柄,为什么这个世界容纳不下他呢?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陆仁嘉终于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下一秒,陆仁嘉决定他要寻死。
于是他付诸了实际,
他从自家的窗户口一跃而下,他家住在18楼上,跳下去必死无疑。
死呗,妈了个鸡的还有谁会在意。
dongle!
一声沉闷的清响回荡在天台。
——————————我是死亡分割线——————————————
“喂,你躺在这里干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陆仁嘉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胖胖的面孔,周大生。
“生哥!难道说你也死了吗?”
“什么死了,你在干什么?晕过去了?”周大生奇怪的问道。
“我刚刚从十八楼跳下了,不可能不死啊。”
“我说你是不是傻!”周大生一脸闷逼的看着他,“你家住在楼顶的一间小房子里,怎么就十八层了,你从十八楼跳下去,丫不就是掉到十七楼楼顶了吗?脑袋磕在地上摔坏了。”
“啊?”
陆仁嘉转过头看去,自己房间所对的窗户明明是对着大街的,每天都能看见车来车往的,但是这下是怎么了,自己的房间!没有看错吧,怎么转了个向,朝向了里面!!
就在陆仁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周大生发话了。
“说吧,干嘛要自杀。”周大生啪的破开了手里的那袋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