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唉,今天这天咋亮的这么早?”
东方弃一边往县衙走,一边在心里嘀咕,耳边还回荡着巧云喋喋不休的牢骚。
原文起在内宅安坐,正在凝神沉思,方不言就在一边站着,见到东方弃半响才道:“小弃,尽快解决咏平县令,你辛苦一下,至于雷空空,让老三他们先查着吧。”
东方弃点点头,方不言在后面拿过一个小兜子,递给东方弃,笑道:“纹银五十两,大哥对你就是偏爱。”
东方弃笑笑道:“我宁可不要这银子,在家吃顿安稳饭多好。”说完转身刚要走,外面响起张铁的大嗓门。
“我靠,今天这天咋亮的这么早呢?”
喊声中张铁带着一股浓浓的酒味一步迈入,见到原文起道:“哥,老色还没消息,看来这次雷雨田和那老乌龟跑的地方挺远的,没啥事我继续歇一天了。”
原文起点头道:“今天没事,歇着吧。”
张铁一眼看到东方弃手中的小钱袋子,咧嘴笑道:“二哥,又要出去享受一下下了。”
东方弃将手中的钱袋子扔向张铁道:“给你拿去享受吧。”
张铁像是被烫了一下忙不迭的道:“二哥,我可没这福气,还给你吧。”
东方弃笑着接过来,打了个呵欠道:“走了。”
出了县衙,走上长街,来来往往为生计奔波的人将东方弃晨曦中孤单的身影缓缓淹没。
此刻,在安国大街的尽头,临近第一楼的下面一直到江边两岸,很长的一段,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乃是太平县的早市,卖鱼的,贩烟叶子的,一些廉价布匹什么的,林林总总,煞是热闹。
东方弃悠闲的混杂在这人群中,此时的他,已成为了一个紫红脸膛、左边眉毛上还有颗大黑痦子的中年人。
岸边一艘刚靠岸的小渔船边,一群人围拢着,正在争购渔船上的新鲜江鲤,东方弃看的却不是鱼,而是混在人群中的一个穿紫衣长袍的人,脸色红润无须,而立年纪,一看模样就是日子富裕之人。
一个黑面老汉背着个布袋,看了会,伸手入怀,似乎想买,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身欲要离开,就在老汉转身的一刻,紫衣人好似被人群挤了一下,与老者撞在一起。
紫衣人急忙对老汉连声抱歉,老者笑笑,摆手离去。
东方弃就站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他知道,就在这一瞬间,老汉怀里的银子已然到了紫衣人的手中,对于这种人,这种手法,东方弃是再熟悉不过。
紫衣人看到老汉已经走出十几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袖袍里的右手握着老汉的几两银子,才要抬腿走人,突然只觉胳膊肘就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一股揪心的疼痛让他不自觉的向外一挥手,同时两个膝盖一麻,噗通就跪倒在地。
周围的人顿时一惊,纷纷看着紫衣人,黑面老汉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惊咦了一声,心里纳闷,这小子怎么冲我跪下了?手里还举着样东西。
老汉再定睛一看,立刻疾呼一声道:“哎,我的钱袋子怎么在你手里?”
要说这紫衣人反应是真快,冲老汉道:“老哥,刚才您银子掉了,我这不是刚给你捡起来要还给你嘛。”
黑面老汉顿时脸一红,走到跟前,从紫衣人手中拿过钱袋子道:“我说老弟,你这让我也太经受不起了,这世道哪有你这样做好事的,快起来。”
紫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挺胸道:“某自幼受家母教导,拾金不昧,助人为乐,老哥,这算不得什么。”
老汉道:“快起来,你这样老哥受不了啊。”
紫衣人现在心里是恨比天高---谁不想起来,起不来啊。
哪曾想试着一动,紫衣人忽然发现,两条腿又恢复正常了,急忙起身一拱手道:“老哥,银子您点一下,没啥事小的先告辞了。”
老汉连连摇头道“嗨,不用点,就你这拾金不昧的方式,我放心。”
紫衣人刚想走,忽然两条腿又一麻,又不能动了,老汉见紫衣人怔怔的看着自己,心里没来由一阵发毛,强笑道:“多谢多谢。”说完转身就走。
刚走没几步,后面又是噗通一声,回头一看,紫衣人又跪下了,这时周围人群再也忍俊不禁,发出一阵轰然大笑。
黑面老汉一哆嗦道:“老弟,你到底啥意思?”
紫衣人咬着牙道:“老哥,没啥意思,就是送送你。”
老汉抬头看看天,太阳红彤彤,已然是大白天,自己咋就跟见了鬼似的头皮发炸呢?
黑衣老汉再也不发一言,扭头就走。
一群人围着紫衣人指指点点,笑声不断,紫衣人一咬牙,嗯?又能站起来了!
走之乎也!
紫衣人冲出人群,沿着江边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二里地,看看四周无人,这才长舒口气,破口大骂:“谁在整老子,不知道老子手底下一帮子弟兄,若是让老子知道是谁……”
噗通!
又跪下了!
一个让紫衣人汗毛倒立的声音在耳边阴森森响起道:“以后还做这种宵小之事吗?”
紫衣人此刻简直是魂飞天外,颤声道:“小的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了,你老到底是……是人还是神?”
那声音道:“我乃来自地狱的判官,本想将尔性命收走,念尔还有丝悔改之意,今日饶你不死,你当记住,若有再犯,将是你生机毁灭之时。”
紫衣人磕头如捣蒜,连连道:“小的以后只会一心行善,若是再作奸犯科,天打五雷轰。”
这话说了半天,周围再无一点动静,紫衣人试着起身,果然再一次站了起来,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忽然发出一声惨呼,自己右手的食指,竟然在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时候----没了。
日头越来越高,东方弃站在一座高山的山腰上,想起紫衣人发现手指没有了的表情,哈哈一笑。
这种小示惩戒的事,东方弃已经记不清做了多少。
这座山名唤上马岭,出了这座山,就出了天平县地界,进入咏平县了,铁中信的鹰扬大联盟总部就在咏平县。
忽然,一阵孩童啼哭的声音在东方弃背后想起。
东方弃循声而去,只见山腰某处有三间茅舍,茅舍前坐着个扎着两只小羊角的孩童,正在掩面而哭,东方弃过去笑嘻嘻道:“小家伙,怎么了,受欺负了?“
孩童道:“我想吃山顶的桃子,我爹不给我摘,撇下我自己采药去了。”
东方弃抬头一看,只见在这座山的山顶,有棵大桃树,结满了桃子,只是山顶四周陡峭光滑,极难攀爬,东方弃微微一笑道:“乖,不哭,,叔叔这就给你摘去。”
孩童只有七八岁模样,小眼看着东方弃道:“我爹说了,那桃子只有猴子才能爬上去吃。”
东方弃哈哈大笑道:“叔叔就是个大猴子,你看好了。”说完把鞋子脱下,光着脚,匍匐在地,向山顶爬去。
孩童站起来,咯咯笑了,东方弃回头冲孩童一呲牙,身形陡然加快,手足并用,真如一只猿猴一般,在岩石间纵身疾行,眨眼间已到了山顶,轻轻一跃,已然到了树上,脱下衣衫,双臂展开一振,就像庙里的千手观音一般,衣衫顷刻成了一个大包袱。
在孩童的清脆笑声中,东方弃背着一大包桃子一跃而下,把一兜的桃子放在小孩童面前。
孩童指着东方弃道:“我知道了,你就是我爹说的山里的猴精。”
东方弃点头道:“我可是个好猴子,不会害人的猴精。”
孩童笑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领好了,就能帮我爹采药了。”
东方弃摸摸小孩童的头道:“若是以后你有了这种本领,记着,也要帮别人摘桃子,好不好。”
孩童眨眨眼笑道:“我也要做一个专门帮助人的好猴精。”话音刚落,东方弃已然消失不见,只有林子中传出一阵朗笑。
东方弃知道,自己把桃子送给这个顽童的时候,已经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向善的种子。
不管这颗种子会不会发芽成长,对东方弃来说,都已经足矣。
在咏平县城最繁华的长庆大街,有两座气势恢宏的的建筑院落,一座是咏平县衙,一座是鹰扬镖局大联盟的总部。在街道两端,商铺林立,行人如织,沿街叫卖之声,嘈杂一片。
东方弃混杂在来往的行人,慢慢走着。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哭声,东方弃循声一看,只见一个面黄肌瘦浑身污渍只有十几岁模样的小丫头,在一个包子铺前坐在地上大哭。
包子铺后一个腰扎围裙的中年女子对着小姑娘骂道:“死丫头,再来偷我的包子,老娘打断你的腿。”
人群中一个声音道:“三娘,你就行行好,给她个包子吧,她家里人都没了,这孩子也挺可怜的。”
被称作三娘的女子指着人群中一人怒道:“老娘给了她不知多少回了,你心好,把她领回去养着。”
那人顿时不做声了,东方弃几步过去,抱起小丫头,掏出几个铜板道:“给我几个包子。”
给小丫头买了包子,东方弃抱着她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怎么学着偷东西,你家里人不管你吗?”
小丫头吃着包子道:“我叫小云,家里人都死了,没人管我。
小丫头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东方弃的心猛地一收缩,心中最柔软的的地方被触动了,这个孩子岂非就是大哥让自己找寻的孩子。
摸着小丫头的脑袋,东方弃柔声道:“跟我走吧,我保证你以后不会再挨饿。”
小丫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道:“你是坏人?”
东方弃一笑道:“你看我像吗?”
小丫头道:“只有不安好心的人才会这么做。”
东方弃抱着小丫头一直前行,看到周围没有人注意自己,在小丫头耳边悄声道:“我知道你家里人为什么自杀,我能给你报这个仇。”
小丫头吃惊的看着东方弃,忽然紧紧搂住东方弃的脖子,小声道:“你说的若是真的,我长大了给你当媳妇。”
东方弃微微一笑道:“小孩子懂什么,过几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许多和你一样的孩子。”
一阵马蹄声突然自街头鼓噪响起,一个粗混的声音高喝D县令回衙,行人回避。”
街道两旁的小贩行人忙不迭的向后急退,有退得稍慢一点的,一条长鞭唰一下就落在头顶。
东方弃回头望去,只见四名皂衣衙役骑着快马疾驰而过,后面是一顶四人小轿,跟在后面不疾不徐的缓缓走过。
一个摆放着不少针织刺绣的摊子,后面是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姑娘,因为退了慢点,被冲在最前的一名衙役,挥起长鞭,嗖一下卷起,扔到后面。
小姑娘脸涨得通红,低声嘟囔一句:“恶狗。”
这名衙役听到这句话,一拨马头,手中长鞭卷起一幅落在地上的刺绣,向小姑娘扫去,小姑娘哪里躲得过,就在长鞭堪堪落到小姑娘头顶之时,长鞭突然自行转向。
“啪”。
鞭梢结结实实打在这名衙役的腮帮子上,登时一溜血痕。
这名衙役顿时大骇,盯着周围人群扫视一番,骂道:“那个兔崽子敢暗算大爷,不想活了。”
此时后面轿子已然到了跟前,帘子一掀,露出一张清癯消瘦的面容,眼窝深陷,颌下胡须稀疏,对这名衙役轻声斥道:“小成,别胡闹。”
成衙役忿忿的哼了一声,向着县衙疾驰而去。
人群中的东方弃听到“别胡闹”三字,立刻勃然大怒。
胡闹?
这是在胡闹吗?这是在光天化日下欺凌百姓,一个县令回衙,怎么有如此大的排场,难道要把这整条大街清场吗?如此县令,当真该死。
东方弃对怀里的小丫头道:“过去,帮那位老婆婆把东西捡起来。”
小丫头欢快的答应一声,从东方弃怀中跳下,走到老婆婆近前,帮着把散落的物品一一捡起,东方弃在一边看着微笑不语。
小丫头忙完了,二人走到一座左右蹲着两个铜狮子的大门前,东方弃抬头看了看,门上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镌刻四个大字---鹰扬天下。
门前站立两名带刀护院,看到东方弃伸手一拦,喝道:“来者何人?”
东方弃微微一笑道:“告诉铁中信,他哥来了。”
俩护院一怔,其中一人狐疑的看看东方弃,转身走了进去,未出片刻,院内一阵疾风响起,铁中信光着膀子就冲了出来,一见东方弃,大喜道:“方哥,这是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东方弃没做声,而是背负双手,施施然抬步而入,铁中信跟在后面就像一个小跟班,让俩护院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进入大厅,东方弃大刺刺坐下,早有下人茶水伺候,铁中信双手奉茶,嘿嘿笑道:“方哥,有日子没来了,可想死小弟了。”
东方弃端着茶,看着铁中信道:“我有两件事,先去给我办一下。”
铁中信道:“哥,别说两件,就是二百件,小弟也是立马就办。”
东方弃指着小丫头道:“安排一下,让这孩子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她需要在这里住两天。”
铁中信回头冲身后的一个劲装汉子道:“带到后院,让五婶照顾好。”
小丫头倒是很乖巧,冲东方弃一笑,跟着劲装汉子走了。
东方弃又道:“这咏平县衙是不是有个姓成的衙役?”
铁中信一怔,回头看看,另一个劲装汉子立刻点头道:“大哥,是有个姓成的衙役,叫成关。”
东方弃道:“给我把这小子打断一条腿,记着,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腿打断。”
铁中信听完没有片刻停顿,立刻回头道:“安排几个弟兄到县衙,给我把这小子叫出来,拖到大街上,打。”
劲装汉子一哈腰道:“大哥,方哥,您就请好吧。”
铁中信闻言怒道:“滚,方哥也是你叫的。”
东方弃又道:“给我查查这咏平县的县令,喜欢干什么,玩什么,回头向我汇报一下。”
铁中信笑笑道:“这县令名唤贾清风,平素对我这镖局倒是颇有照顾。”
东方弃冷哼一声道:“你们白道黑道,都是一丘之貉。”
铁中信脸色一囧道:“方哥,明日我就把这小子的那些事给你弄明白。”
东方弃点点头道:“对了,马帮的费无常你可了解?”
铁中信呵呵一笑道:“哥,前阵子我这鹰扬镖局就和费无常的马帮起了点冲突,谁也没讨得了好,但是费无常我还真没见过此人,江湖上也没听说有谁见过他的真面目。”
东方弃道:“是不是为了私盐的事打起来了?”
铁中信尴尬一笑道:“不错,奶奶的,这小子居然到我的地盘贩私盐,抢我的买卖,自然是要打的。”
东方弃知道,鹰扬镖局虽然明里是镖局,暗中也做着私盐的勾当,虽然朝廷严令禁止,抓住就会砍头,不过因为利润太大,铤而走险的人还是极多,东方弃对这种事也无所谓,毕竟私盐对老百姓有利,不至于价格离谱,不过马帮也做这个,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
铁中信看东方弃一怔,急忙道:“哥,你有所不知,这费无常做的比我大多了,而且,据我所知,两江府龙无忧王爷那边,和他也是不清不楚,要不能任其在他的管辖地界妄为。”
东方弃轻叹一声,官匪勾结,自古有之,不外乎一个财字。
东方弃笑道:“你这里可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铁中信沉思一会道:“暂时没有。”
东方弃哈哈一笑道:“其实这个可以有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放心了,后天我再来找你。”
铁中信急忙道:“方哥,别急着走啊,待小弟安排一下,为你接风。”
东方弃揉揉眉毛上的痦子道:“不了,我一看到你那帮兄弟张狂的样子心里就有气,还是走吧。”
铁中信也没再继续让,一边陪着东方弃往外走一边道:“哥,前阵子我到鹤伴山庄走了一趟,前户部官员黄一鹤又被天刑者给杀了,这事你听说了吗?”
东方弃道:“听说了,这天刑者可不是一般的组织,你记住,对于天刑者,要做到不问不说不想,明白吗,免得招来灭顶之灾。”
铁中信压根也不知道,眼前这位方哥就是太平县的小捕快,就是天刑者,他只知道这位是曾经在鹰扬大联盟最危险的时候,出手相助的一位当世奇人,所以对东方弃的话,从来都是不打折扣的执行。
东方弃从鹰扬镖局出来,在大街上走不多远,就看到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知多少人,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看-----
一位皂衣衙役躺在地上,脸上全是血,浑身泥土,一动不动,周围的百姓是议论纷纷。
“这是咋了?这不是成关大人吗?”
“可不是咋的,被人打了,你是没看到,被镖局的几个大汉拖着打了几乎半条街,县衙里愣是一个人也没敢出来的。”
“那条腿好像断了哎。”
“可不是咋的,那几个凶神恶煞对着这小子一条右腿踢了足足有上百脚,不断才怪。”
“成关大人平素不是很厉害吗,那鞭子甩的可准了,今个怎么被人大白天的打成废物了?”
“那鞭子也就是往咱老百姓头上甩还行,碰到后台硬的,就软喽。”
“快来看啊,成关被打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