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直持续着,闷雷直挤得长空震动,天空黑云不断。
那山魈虽本性不坏,但是他实在太在乎猫妖了,因为爱,所以一切都值得。为救猫妖,心急如焚之际,他已经毫无顾忌,一脚踹开了一家农户的大门后,便直奔卧室,要去拿人。
世间万般皆有定数,说来也巧,此正是江水寒的养父之家,现在一家四口都在熟睡,听到门响,江水寒养父一个机灵便坐了起来,他是这村里有名的猎人,自然警惕异常,只见那木门应声倒地,看见山魈凶神恶煞的样貌,那男人瞬间也是一身冷汗,他连滚带爬坐起,忙把妻儿护在身后,歇斯底里地道:“婆娘,快带孩子们跑。”
说罢,那农夫也是心一横,反正是死,还不如搏上一搏,瞬间持猎刀在手,竟向那山魈扑去。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呢?他这也是没有办法,想为妻儿的逃命挣些时间,但此刻那山魈早已急不可耐,见农夫抵挡,一拳便打了过去,瞬间毙命,然后他身体前倾,伸手便来拉正要跳窗而逃的农夫的亲子,一旁的母亲早已瑟瑟发抖,但一看到山魈来抓孩子,顿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便扑向了山魈,尖叫道:“别动我的孩子。”
山魈一把抓住扑来的母亲,然后神力展现,甩手便把她扔了出去,瞬间身死,其实山魈心里想抓一个孩子回去,因为孩童体内精气旺盛,此时此刻,他只顾着要救猫妖的性命,纵使杀人不是他的本意,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山魈见江水寒和另一个孩子双双跑出窗外,也追了出来,就在这时,无尘终于赶到,一眼认出了山魈,不由一愣,然后大声喝道:“大胆妖孽,前日已放你离开,不曾想还敢作孽。”
无尘说罢,仗剑直扑山魈,虽然他知道自己绝非这山魈的对手,但大难临头,难道让这两个平凡的孩子去战斗吗?
修士就要有修士的担当,无尘横剑平砍,那山魈轻而易举便躲过,然后冲无尘道:“你于我有恩,你走吧,但是今天,我必须要带一个人走。”
此刻,微风渐起,大雨已有停顿之势,无尘横剑于江水寒与那男孩身前,独自面对着山魈,虽明知不敌,却也有几分威严,无尘昂了昂首,正色道:“那日也是你要食人之血,我见你重情重义,敬重你是条汉子,放你离开,后来在那大山之中,你足可以杀了我,但你没有,说明我张无尘没有看错人,但这次,你妄杀无辜,我就算横尸于此,也要把你留下,看剑!”
无尘起手便是疾风起手式,只见疾风过处,直逼得山魈节节败退,那山魈却只守不攻,任凭无尘的剑如疾风骤雨,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无尘执剑的双手,另一只手运起功,直接便是对着无尘胸口一掌,顿时无尘倒飞而出,鲜血溢满嘴唇。
这一掌,其实山魈还是留了手的,但就算如此,以无尘现在的状态,显然是拦不住他了。
“得罪了,虽然明知此为不义之举,就算来日有人为此寻仇,今日,我也必须带个人回去。”山魈收功,然后拉起江水寒便要驾风远去,就在无尘无能为力之际,远处已是传来一声呐喊,真的是如同奔雷滚滚一般,“妖孽,受死吧。”
张不归如龙而至,直震得周遭草木尽为齑粉,戮仙剑起,瞬时红光铺天盖地,无尘眼里只觉一股眩晕,然后一股磅礴杀气便如天日压顶而出,瞬间天地激荡,山魈已化为血雨,神形俱灭。
戮仙剑归鞘,张不归忙拉起受伤的无尘,一脸心疼,责备道:“以后,打不过就跑,老子替你打。”
无尘瞬间无语……
一旁的农夫亲子早已泪流满面,只顾嚎啕大哭,而江水寒却面无表情,表现出了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片刻的沉思后,他直接朝张不归跪了下来,然后道:“叔叔,你带我们走吧。”
可能,这也许是他此生最后的机会了吧!
张不归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瞥了眼早已死透的农夫夫妇,然后一把把江水寒拉了起来,语调平缓道:“好男儿一生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也不可让自己的膝盖沾地。”
江水寒惊讶于张不归竟拉他起来,他心里的阴霾不禁一扫而空,想道:“难道,他真的会收留我?”
似乎看出了父亲眼中的犹豫不决,无尘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江水寒,道:“父亲,如果他跟着我们,以后必定会见到更高的天空,可是母亲早就说了他没有修道的潜质,那样只会让他心累,于你我,也是徒增伤悲,不如作一世平民,安居乐业,也好过那样羡慕旁人。”
“好吧,就听你的。”张不归也是摇了摇头,他一眼便看清了江水寒个另一个孩子的根骨,暗叹一声之际,就要和无尘离开,而就在此时,一个白须老者出现了,他脚踏白色仙鹤,手执罗盘与拂尘,长袖飘飘,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举手投足之间,竟都有一丝大道痕迹在流淌。
“这个弟子,我天机阁要了。”
雨过之后,旭日东升,白须老者乘仙鹤,背负紫气,自东而来,他左手的罗盘萦绕万道金光,如气如雾,右手拂尘随风悠悠荡荡,真是仙风道骨,如仙临凡尘。
张不归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想当年,他纵横东域年轻一代,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当即把剑一横,音如天雷滚滚,道:“来者何人?”
老者随意看了眼张不归,顿时皱起了眉头,显然,他感受到了张不归强势背后的实力,然后他罗盘一转,内心天机流过,踏鹤而下,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截教圣子,老朽不才,乃天机阁闲云长老,如有唐突冒昧,还望海涵。”
当下张不归心中便是一冷,他看着老者那罗盘金光,竟有一种瞬间被人看透的感觉,当下汗毛乍起,道:“久闻北域有个天机阁,精通奇门遁甲,不知长老为何而来,你我素昧平生,如何能知道我的身份?”
此时此刻,气氛微妙,虽不至于剑拔弩张,但只要双方随便说错哪怕一句话,恐怕都会厮杀起来。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很小的细节,江水寒拉着另一个孩子,脚步移动,在不知不觉中,已站在了天机阁长老的身后。
“呵呵,天机阁面前没有任何秘密。”闲云长老扬了扬拂尘,还若有若无地看了眼无尘,然后才摸着江水寒的头道:“这个孩子虽修道潜力不足,但也算头角峥嵘,适合我派之法,老朽就告辞了。”
“若有机会,他日就让两个孩子比一比,看看谁才是天纵之资,是吧,截教圣子!”闲云长老把两个孩子抱上仙鹤,然后拍了拍仙鹤雪白的脖颈,自己便凌空而起,乘仙鹤,直奔西而去。
“小尘,我们走。”张不归拉着无尘,然后一股精纯的先天精气自手臂传进了无尘的肺腑,已是悄然抚平了无尘的伤势,又微微道:“天机阁一向诡谲莫测,这孩子,日后若真的大放异彩,也不是没有可能,到那时,他若是还无法明白我们不收留他的原因,恐怕会来找你的麻烦。”
红日东出,大地氤氲着,大雾迷迷蒙蒙,此时此刻,无尘的背影连接着日出的光,直把他带血的长袍照射得金灿灿,无尘因受伤而惨败的脸也被镀上了金黄,面对张不归的提醒,无尘只是扬了扬手里尚未归鞘的剑,寒光闪烁间,无尘只是道:“人是最不会分对错的东西,因为这样,后来才铸造了杀人的剑。”
……
山魈被张不归斩灭,那山洞中,一直苦苦支撑的猫妖终于坚持不住了,她浑身毛皮凌乱,犹如霜后的枯草一般,她就要走完她的一生,口里却喃喃道:“你终究……还是……骗了我……把我……一个人……在这里等……死……”
光华一闪,山洞内瞬间精气溃散,猫妖已显化出了本体,正是一只白色的小猫,她临死都没等到山魈归来,所以她心里便认为是山魈丢下她独自逃命去了。
我用上自己的性命,都没救下的那个人,那条我为她而死的路上,她却认为我是在独自逃亡——此为对山魈和猫妖的诠释,这究竟是山魈的幸还是不幸?是猫妖的幸还是不幸?这个世上,又有多少这样的故事被永远得埋在了土里?
沧海横流,永远不会有人煮酒,来祭奠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