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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拈花之地

一个人在搞事情的时候,是不会注意到生命的可贵的,惟有弥留之际,生死关头,当天堂和地狱相接、生与死的结局那么明显时,才能感叹活着难能可贵。

无尘的感觉很不好,他自己就如被活埋了一般,但他已体境五度,且修过《通天心法》,所以短暂的窒息是可以承受的,虽然如此,无尘还是痛苦不堪,漫漫乌黑之中,任凭那流沙摩擦自己的皮肤,恐怕是个人都会疯掉。

终于,随着突然的一个轻松,无尘周围的流沙开始四散,身体似乎也感受到了风的气息,无尘深吸一口气,尚来不及睁开眼睛,他就像一截沉重木桩般,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无尘忙睁开眼睛,顿时眼泪横流,之前从流沙落下,真是恍如隔世,且无尘的眼睛里进了沙子,现在自然难受无比,也顾不得揉,无尘透过热泪,下意识地握了握,幸好双剑还在,顿时便升起一股安全感,也连忙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

略微有些阴森的光影摄人心魄,无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放眼望去,两边都是漆黑墙壁,且不说那砖缝如刀刃,无尘紧紧握着剑。正前方入眼便是一座雕像,那雕像足有一丈六尺之高,身披金泥,腰缠锦布,实在是威武霸气,无尘继续往上看,只见那雕像刻得乃是一个和尚,身披袈裟,左手纹龙禅杖,右手持镔铁戒刀,袒胸露肚,满面凶光,毫无一丝佛陀该有的慈悲相。

“这样的凶神恶煞,也能称之为佛?真不知怎么修出得这丈六金身。”反正是个雕像,无尘才不会害怕这样的“泥菩萨”,他自己从高处跳下,开始仔细打量了起来。

泥塑的金身高大威猛,如罗汉一般,不动如山岳,巍然而立,无尘着实没见过如此满脸杀气的佛陀金身,更令人费解的是,这金身佛陀颈上挂着的并不是佛珠舍利,而是十二颗白色骷髅,其间恐怖不言而喻。

无尘后退半步,仿佛他眼前那恐怖头陀真能冲出来一般,深吸一口气,不再继续纠结于头陀,他把目光转移他处,迅速便被雕像旁边的巨大石刻给吸引了,那是一大块异常乌黑的石头,上面刻着血红色的几个大字:拈花之地。

只见那几个字血淋淋的,殷红中透露着妖异,犹如流血未凝一般,着实骇人,且那字迹气势磅礴如杀人之刀,更加可怖的是,那血水一样的大字,彼此勾勒的笔迹里,竟隐隐包含着一股凶蛮的大道规则,如果一直看下去,竟可以扰乱人的神魂。

无尘不由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自己究竟到了一个什么鬼地方?

强忍着心中的悸动,无尘把视线移开,却惊愕的发现,这偌大的大殿中,瞬间绽放起了数百朵妖艳的花朵,那些花颜色不一,且墨绿色的藤蔓竟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生长,然后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那些花藤在长到三尺的一瞬间,便都停止了生长。

鼻中闻着那馨香馥郁之气,无尘只害怕这花香里有什么门道,便心中默念起了《通天心法》,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执剑继续探索起来。

无尘缓步走向那泥塑金身,这期间他都小心地规避这那些妖艳的花朵,只怕粘上什么因果,光线逐渐黯淡下来,无尘从乾坤袋取出火折子点着,这才看清那地砖铺就的地面,上面刻着繁琐而深奥的印记,无尘蹲下轻轻擦拭长久落下的尘埃,仔细研究那些雕刻,也没发现什么,便继续往前走。

邻近雕像,无尘又打起火折子,只见那泥身之下的地面上,竟然人工挖着一个四方的水池,水池长宽一丈,目可见底,当众的池水清冽而冷,甚至还散发着丝丝白气,越是邻近,无尘越感到池水寒气逼人。

“这水常年在此,竟还会如此清冽,莫非底下有什么东西?”无尘心中暗想,然后按耐住心中的疑惑,开始顺着大殿的墙壁搜寻,莫名地,他感觉这大殿中一定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只是他还没发现而已。

顺着墙壁继续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无尘终于有所发现,这大殿四周有门,高不足一丈,宽只可容纳两人并肩,漆黑的石门,完美地镶嵌在墙壁之内,无尘用力一推,只觉石门沉重如山,纹丝不动,且这石门冰冷无比,里面仿佛关着千年寒冰,无尘甚至感觉这里比那池水的阴寒气都重。

继续往前,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尘又发现一座石门,一样的漆黑如墨,一样的冰寒如骨,无尘再用力推了推,依然毫无结果,大门紧闭,坚如磐石,此时此刻,无尘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猎奇之心,他只想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空旷的大殿带着佛家的威严,也带着宛若寂灭的清冷和无边的肃杀,很显然,出口一定和石门有关,可尴尬的是无尘却无法推开,要知道无尘现在可是有五千斤神力的男人,这则足以说明此地的奇异。

“既然推不开,那就只能用剑劈了。”无尘靠着冰冷如寒雪的大门,心里一横,拔剑出鞘,顿时凌厉之气乍起,道:“此地如此阴森,既然不留生路,那我便毁了你。”

吴钩双剑在朦胧的光里划过一红一白两道痕迹,然后无尘深吸一口气,顿时铁石交击声响起,劈向石门。

那石门果坚硬无匹,无尘只觉双手一麻,定眼一看,那石门上已有了两道不深不浅剑痕,不禁感慨,这得砍到什么时候……

不过既然已落到如此境地,无尘也没了选择,他顺手收起一把剑,然后双手握一剑,便开始全力劈砍,也幸好这是传世宝剑,否则换成一般的铁剑,恐怕早就崩断了。

无尘用力不断劈砍,顿时敲击声开始在大殿里回荡,零零落落的声音刺激着耳膜,愈发把这里的气氛衬托得诡异无比。

无尘与石门的战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饶是无尘体质如此之好也已大汗淋漓,手掌酸麻,那石门早已布满千百剑痕,但却依然矗立如初,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要塌的样子。

无尘把剑插在地上,顿感心灰意冷,不禁骂道:“这石门是谁堵在这里的,真是脑子抽筋!”

歇息片刻,又得为出去做努力了,无尘擦了擦汗水,一把提起宝剑,忍住心中骂娘的冲动,再次挥剑招呼石门。

这黑色石头定是有名之石,不然何以如此坚固,随着不断的劈砍,无尘已站在着石门前有段时间了,他虽大汗淋漓,但却越来越觉得这里有一股磅礴的寒气,它们似乎被封于石门之内,直压抑得他胸膛一阵阵的冰凉。

“为什么竟会如此阴冷?”随着无尘用力,终于石门脱落下一块石头,努力虽有了一点结果,但这还远远不足,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石门到底有多厚。

时间仍在寂寞地流淌,毫无痕迹,而随着无尘的努力,这石门也是掉下了愈来愈多的石头,虽然不至于出门在望,但也不会让人心灰意冷到绝望。

无尘汗流浃背,全身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但他的前身却感到阴冷无比,真是妖邪无比,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无尘现在要的就是劈开这石门。

终于,就在无尘不知道力竭了多少次之后,伴随着剑刃,又一块石块被砍了下来,而随着这次的石块落下,无尘却是兴奋地发现,石门已破开了一个指头大的洞,这无疑是对无尘最好的回报。

无尘拄剑斜靠,双眼盯着洞口,只见那里不断窜出阴寒之气,数息之后,无尘便是感到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而后,指肚大小的洞口开始出现水印,到最后,那洞口已被空气里的水凝结,北冻成了冰块,堵在了那里。

“里面竟有如此之冷,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无尘自然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不管不顾,提剑便冲那堵洞的冰块来了一下,剑锋过处,冰块应声而碎,寒冷自然又至。

随着周围温度的降低,无尘全身绷紧,却是清晰地听到,石门内竟隐隐传出阵阵微茫但却气吞天下的龙吟,那龙吟声气势磅礴如山岳压顶,直震得无尘体内血气翻滚,然后寒冰凝结,石门的小洞再次被堵,龙吟戛然而止。

“难道这石门里关着一头太阴龙?这拈花之地到底隐藏了什么?不对,这样的石门,连我都困不住,怎么能困住那骄傲的龙族,难不成,这里面是一条龙脉,那种至阴至寒的太阴龙脉?”无尘不由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如果猜测是真的,那如此宝地到底是何人所留,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拈花之地,于地底盛开妖娆芬芳之花,又有太阴龙脉,杀气弥漫的丈六金身,无尘这个弱小的体境修士,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只要一条活路,从这里出去而已。

确定前路危急四伏,可无尘还是得走下去,遍地的杀机中,生路都是自己开辟的。无尘也顾不得那前路坎坷,只管仗剑劈砍,不知不觉,那山岳一样不朽的石门已裂缝密布,越来越多的空隙出现,然后无尘感受着凉气鼓荡,最后缝隙又被寒冰堵住。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两天,无尘早已饥饿无比,但他只得向前奋力而行,终于,当目光中最后一块巨石落地,无尘总算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堵在面前的是一层随着石门被砍后的冰,无尘相信,以他的力量,只需要用力一推,他便可踏入那冰雪的世界,虽然前路未知,但他相信唯一的出路必定就在那里。

脑海闪过《通天心法》,无尘平心静气,然后双手分别握剑,眸子严肃,一脚便踹向了那厚厚的一层坚冰。

碎裂声响起,令无尘意外的是,他这一脚只是把冰门踹裂,而随着那大大小小的缝隙,瞬间一股磅礴的阴寒之气袭来,无尘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之际,忙向侧边滚开,数息之后,那阴冷的寒气便又冰封了门口。

“必须一鼓作气弄开。”无尘道,然后站起,双眸如出鞘的利刃,高高跃起,双脚直踏冰门。

咔嚓之音振聋发聩,仿佛极地的冰层相互撞击,无尘只觉扑面而来滚滚风雪,他便已射入门内,然后他来不及扭动身体,便已落地,只觉身下坚硬而滑,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朝一方水池滚去。

热血浸泡太阴之水,无尘只觉一股严寒直扑骨髓,简直让人痛不欲生,紧握双剑,无尘感觉自己就要结冰一般,但他视线里白茫茫一片,铺天盖地,只能凭感觉向上爬去。

阴冷的水从脚底瞬间蔓延,无尘顾不得脸上冰雪的刺痛,向上攀爬之际,双手一滑,竟是又跌入太阴池水中,瞬间阴冷钻心,脚底犹如要结冰一般,无尘确信,如果他在这里再待哪怕一丝一毫的时间,绝对会被冻成冰雕。

大喝一声,无尘长身而起,再次努力向上,终于爬上池边,他的双腿早已没有知觉,脑海一阵刺痛,隐隐已有昏迷的迹象。

顾不得那么多,无尘凭着感觉,认准一个方向,只顾奔跑,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那里,就是一直向前跑,而令人感到惊喜的是,前方竟然隐隐有一丝光亮传了过来,然后无尘被脚下的岩石绊倒,昏了过去。

无尘能跑到这里,全靠一口气撑着,倒也总算逃出了那极阴之地,最起码不会被冻死了,无尘只昏迷了两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因为他全身剧痛,尤其是腹部,寒毒入体,简直是痛不欲生。

强行站起,顺着光,无尘竟感到有一丝微风吹至,看来前方一定有出口,无尘的生之欲望格外强烈,顽强的毅力让他在痛苦中继续前行。

无尘双眼迷离,但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剑,隐隐地,无尘竟然发现前方一棵数人才能环抱的大树挡住了去路。

前路戛然而止,无尘一下愤怒无比,前路被断,身中寒毒,难道只能在这里等死吗?

绝望来得令人心塞,苦苦支撑的无尘脚下一软,近乎跌倒,然后心力交瘁,连支撑他的最后一口气也泄了,顿时一口鲜血喷出,面如死灰,原来从天堂到地狱只有一步之遥。

迷茫中,无尘只觉此生有太多的遗憾,苍天让他重生于此,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来这里送死的吗?如果生前碌碌无为,那生来何用?如果死后暴尸于外,那又如何能灭胸中的骄狂?

弥留之际,无尘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前世的不甘,想到了此生父母对他的爱,也想到了修士路上往后无边的峥嵘。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会有人伤心的。”人的意志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无尘勉强站起,然后又跌倒,最后忍住眩晕,强行用剑拄地,扫开遍地落叶,拖着腿,向大树而去。

这是一株不知什么年代的树,能在如此暗无天日下生长起来,足以让无尘触动,他仰头观看树叶,发现那碧绿的叶子中间,竟然夹杂着些许零零落落的果实,更加意外的是,无尘透过树叶,看见了阳光。

人生莫过于大起大落,无尘见状,顿时仰天长啸起来,“哈哈哈……天不灭我无尘。”

既然树顶有阳光,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爬到树顶就是新生。但无尘身中寒毒,饥饿无比,如何才能爬上这参天大树。

无尘仰天躺在地上,牙齿缝隙的鲜血潺潺流动,他用手摸索,然后拿起石块,用身体最后的力量砸向那绿叶中的果实,无尘相信,只要他吃一点东西,绝对可以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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