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是为了解恨。而解恨,是为了舒心。既然是为了舒心,那便要让复仇遵从本心。如果只是为了一时痛快而不顾一切、滥杀无辜或是牵连旁人,以至于最终迷失自我满心愧疚,那复仇一事终将沦为南辕北辙的笑话。尤斯,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与追求,才没有在奥哈拉提刀就上,草草了事。至于怎样才能演好奥哈拉这次的命运大戏,避免那毁灭的历史提前到来,从而可以让他开始解恨舒心的复仇,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艰难。
那是因为在奥哈拉被毁三十多年前的今天,岛上的学者对于历史正文的研究,还没有进入那最后不顾一切的狂热阶段。间接说明了,在岛上的原住民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可能并不多。再加上他们研究的场所本就有一定的隐秘性,这就决定了就算没有尤斯的出现,他们也有躲过海军探查的基础。只不过区别就在于,这次的躲猫猫是交由尤斯来操刀罢了。
所以,在尤斯以深知奥哈拉所藏秘密却又毫不在乎的态度说服了克洛巴他们暂停研究之后,这一次演出最困难的反而不是该如何避过那个男人的探查,而是他自己该如何在带着仇恨的情况下,表现得若无其事。而要做到这一点,如果是某些书中人物,自然是轻而易举。不过,尤斯只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这对他来说,很难。
特别是每当在无月的晚上夜深人静之时,远眺着那个男人为了强化感官便于搜查,所用出来老鼠样貌的人'兽型变身,确认对方就是杀母仇人的尤斯就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杀了对方。不过他始终没有动手,一方面是不能,而另一方面则是他没有一击必杀且不波及无辜的把握。所以在那个男人上岛期间,始终恪守自我的尤斯,所做的就只是在最不经意的时间地点,密切监视、诱导着对方。
但好在一个月之后,那个男人终于一无所获地离开了。这让强忍着复仇冲动如此之久的尤斯全身心解放,沸腾起来。
终于啊,开始了!
面朝不久前那个男人划着小船离开的方向,尤斯闭上双眼展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能够开始复仇的感觉,让他此刻无比舒畅。简单地背上圆鼓鼓的补丁单肩包,别好三代鬼彻,尤斯坐上了渔船,朝岸上挥了挥手,以示道别。而岸上,只有两人。
“保重,克洛巴大叔。还有小维亚,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哟。”对于克洛巴这个把生命奉献给历史真相的学者,尤斯满心敬佩。而对于跟罗宾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奥尔维亚,他只希望在三十几年后的屠魔令时,还能有命回来。“如果能活着,我们来日再见!”
简单几句,饱含着他对奥哈拉的感情。不再留恋,尤斯慢慢划着小船,用只能望见海平线上一个小点的距离,远远地吊在那个男人后面,小心躲避着对方那擅长探查的优良五感。
这倒不是他过度谨慎,而是现实中的反派本就不是弱智。在近海区域远远看见有船倒也没什么问题。可要是跟得过近被发现是‘熟人’,不被怀疑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一想到这里,再联想到某些国产大剧随意尾形还能轻松绝杀的任性剧情,在奥哈拉想杀又不能杀、现在想快又快不了的尤斯就相当无奈:妈蛋,难道没有主角光环就必定要事事不利吗?这困难的模式还真是跟前世的屌丝人生丝毫不差啊……
抱怨着抱怨着,尤斯一路跟着杀母仇人的小船,然后是中型军舰,来到了对方的主场——海军第126支部。收起船帆放眼望去,只见一座北高南低上小下大、分两级阶梯的孤岛上,带着海鸥标志的建构筑物到处都是。其中,就有一高两低、顶上满是炮台还进行了迷彩涂装的三栋锥筒高楼,呈品字形立于顶上。筒楼以下是长长的一排营房,和两边众多的防御工事围合出一个开口向外的校场。除此之外,还有一面高高的围墙绕岛一周,将所有这些围了个严实,只留出南边码头的一小片地方。
这还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呐!坐在船里远眺着这个层层布防,背面又全是悬崖峭壁的海军支部,尤斯的脸上却丝毫不见苦恼,反而笑着自嘲一句‘抱怨早了’之后,扬起船帆掌着舵,朝远离孤岛的方向驶去。而那被他紧握在手中的三代鬼彻不断轻微颤着,显露着他此刻内心的兴奋与狂热。
这有些违常的反应倒不是尤斯装或者作。而是对于本就经历过前世的屌丝人生,习惯了困难重重的他来说,不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会坦然面对,决不认输。况且,相比在困苦中沉沦,他更喜欢笑着面对,尽情享受每一次挑战。所以自认没有路飞大摇大摆在海军支部里乱跑乱闹都能没事,还能跳过围殴直接和boss单挑那样强大气运的尤斯,才会在完全不占地利人和的情况下笑着离开,以等待最有利的时机。
幸运的是,这时机没等多久便来了。就在尤斯追到海军支部的当天夜里,原本还是皓月当空的海上忽然变天,刮起了大风。平静的海面也因此变得波澜起伏。而一直在假寐中的尤斯,在察觉到海浪的第一波翻涌之后,便迅速起身,趁着随之而来的乌云遮蔽天空,向着极远处的孤岛快速划去。虽说此时整个海上都陷入了黑暗,但孤岛上那几束探照的强光却如同灯塔一样为他指引着方向。
划着划着,雨也来了。看着那如幕布一般的水帘快速推来,尤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把渔船划得像是在浪尖跳舞一样快速朝孤岛北岸冲去,完全不惧那些本就用来预警夜袭的强光。因为此时那些粗壮的光束已被倾盆大雨阻隔在很近的地方,变成了几团朦胧。只有不时伴着轰鸣的空中闪电,才能短暂暴露他的行踪。
可那又能怎样,只要海上没有大船的身影,有哪个海军能想到会有一艘小船冒着狂风暴雨去奇袭他们布防严密的海军基地,进而保持警惕不断在海浪雨幕里翻找可疑之处呢。不仅如此,这如有神助的天时最重要的助力并不只是让他能轻松潜入这么简单。而是雨水能冲刷掉他的气味,风雨雷的嘈杂能掩盖他的声响,这般变相削弱对方优良的感知,从而增加他复仇的成功率。再加上对方身处大本营内,就算深夜再怎么警醒,也都只会比在奥哈拉时松懈。而所有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就是尤斯复仇鼠鼠果实能力者的关键。
终于,一路几乎是被浪头推到孤岛的尤斯,在将渔船稳稳架在了北岸峭壁下的一簇礁石上之后,又以用两把半长铁鱼叉交替着插入峭壁的方式慢慢将自己吊上崖顶,来到了孤岛最北面的高围墙外。此时的雨势不减,可尤斯却丝毫不敢懈怠。一方面是他不懂天气,不知道这为他助攻的大雨几时会停。而另一方面,则是不知道杀母仇人在哪个房间的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寻找。好在尤斯之前探视过对方的生命,熟知对方生命力的特有波频,让他避免了必须要摸到别人床前才能分辨确认的荒唐与尴尬。
轻轻攀上墙头只露出半个脑袋,尤斯借着天上的闪光一眼扫清了里面的情况。墙内除了三栋高高的迷彩筒楼,和两个形同虚设的哨岗以外,几乎没有防御工事,丝毫不及南岸的严密。想必也是认定没有哪个敌人会把北岸天险作为突破口吧。讪讪一笑,尤斯从墙头落回,紧了紧腰间的三代鬼彻又将半身鱼叉背在背上之后,趁着再一次闪光暗去,迅速翻过高墙朝最近的筒楼奔去。待闪光再次划过天空,尤斯已单手悬挂在了二楼的窗台下,一动不动等待着下一段黑暗的到来。当然,这期间他也没闲着,全力催发着果实能力,探视着那一层所有的生命。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有了!
靠着手上的爆发力,尤斯像攀岩一样,借着滚滚雷鸣勾着窗台一层一层地往上射着,不断搜寻着那个独有的波频。直到攀上最高一栋筒楼的顶层,他终于找到了那团熟知且唯一的旺盛火焰。电光闪过,照亮了他贴在外墙上的侧脸。那兴奋的笑容加上侧光的阴影,反而有种阴冷的疯狂。
我来了,你准备好去死了吗?
挂在顶层的窗台下,尤斯透过留缝的窗口在雷雨嘈杂中极力听着,任由衣裤变成那吸满水的抹布也不在意。十分钟之后,听着里面传来的始终只有轻微悠长的呼吸,尤斯猜测里面的人应该是睡着了。于是,趁着一股大风,竖起手指轻轻点开了窗户。又收回动作静静听了五分钟后,这才缓缓拔出长刀提在手中,轻轻一跃翻进了屋里。屋里精致大床上有团人形的隆起,另他双眼闪耀着仇恨的火光。
杀死母亲的仇人就在那里,只差一步就可以报仇了,砍了他砍了他!内心复仇的渴望让尤斯此时激动不已。轻轻站到床前正欲举刀,却突然有种背脊发凉的直觉。那感觉,如芒在背,很冷很清晰。
不对,那不是他!
虽说直觉这东西玄之又玄,但在海贼王世界里却是个稀松平常的东西。况且,那感觉如此清晰,让他不得不在意。紧急之下对着床上展开生命探视,结果看到的只是一团带着女性特征的普通火焰。这与之前反复探查数次确认目标就在房内的不同结果,让尤斯一瞬间如雷灌顶。难道说……有埋伏!
紧随着脑海中的电光火石,尤斯再次催发能力,将探视扩大到整个房间。这一探便发现,在窗户旁几米外的一个漆黑墙角里正有一团旺盛且熟悉的生命之火在燃烧,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和衣物上的湿泞混在了一起。自己在如此天时和谨慎操作之下,还是被对方发觉了。难道说对方的探查能力已超过了自己的预判,还是自己在窗外观察这期间就已经暴露?如果自己真的一心一意地杀向床上那个,那么最终自己必然被背后的那个男人杀死。
暗责一声,只怪自己报仇心切,从翻进窗户那一刻起,就被仇恨迷失了理智。不过,好在对方也没惊动他人,想必是打算一击必杀以绝后患。并且,对方到此时都还没出手,想必也没有太过强大的武力。既然这样,在瞬间完成了脑海里所有电光火石的尤斯灵机一动。既然对方以假乱真黄雀在后,那么他就将计就计扮猪吃虎。于是,尤斯也没停顿多久,继续单手将长刀举到空中再大力劈下,俨然一副中计的样子。而就在他去势汹汹,收刀不及的瞬间,背后传来两股劲风。
来了!只见危机之下不容转身的尤斯,顺着劈势往下一蹲,在将刀锋带偏砍在一旁的同时,完全躲开了打头的一击。不过肩胛上一阵火辣的剧痛,让他明白对方刚才还有直向心脏的一击。也不敢多想,尤斯强忍着疼痛,反手抓紧了背上的铁叉,再双腿全力向后一蹬,将三代鬼彻从床架里带出来的同时,仰躺着将自己向后急射出去。只听咚的两声闷响,尤斯在撞上那人之后,又同对方一起仰倒在了地上。身后除了感觉到两股温热的液体喷上后颈之外,还有腰间被撑断了绑绳的铁叉戳破皮肉的生疼。不过尤斯根本顾不上这些,急忙双手一撑迅速从对方腿上坐了起来。堪堪躲过一股爆头的劲风之后,趁对方势竭,翻身按死了那只还要回扇的毛茸茸手臂。然后前踏一步单膝跪地,再侧身躲过对方鲤鱼打挺一般蹬来的双腿之后,手中一转倒提着长刀如砍瓜切菜一般估摸着距离,全力往前一撩,另屋内所有的响动都归于了平静,只留下涓涓流水和几声破烂风箱的轻音。
这时,窗外的闪光再次划过,照亮了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半luo男人。两柄还在轻颤的铁叉从下往上斜斜没入肩膀与右臂,将那个精瘦的身体死死钉在地上。男人的喉头有一条深深的切口与地板上的沟壑相连,几乎将头颅从肩上分割开来。而那利爪绒毛和老鼠的模样,也随着脖颈处红色细泉的流失而完全退去,露出了一个月前那个衣着不堪的男人。
结束了啊!
甩掉三代鬼彻上的血水,尤斯将其纳回鞘中。也不去管身上的伤痛和床上那个颤抖凸起里的呜咽,最后瞄了眼地上那个死透了的男人,心中满是复仇成功的舒爽。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这些年来心里的大石终于在此时放下。
妈妈,您的仇孩儿为您报了,您可以安息了!请您放心,孩儿会一直好好的!
站在仇人的尸体旁感怀了一会儿,尤斯这才拿出随身的伤药简单处理了伤口。此时完成了复仇心情大好的他,已没了过多的顾虑。啪的一声打开了吊灯,惊得床上那团凸起剧烈震动起来。
“没事没事,不要紧张。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此刻我只是想同大家分享下快乐罢了。继续睡,继续睡,我走了……哦,对了,我叫奥辛'尤斯,是个海贼!”
不再管床上那个颤抖着探出被子的luo女,尤斯开门向筒楼内部走去。此时的楼道里已远远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虽说他不是个任性的人,但是今天高兴,他完全不介意任性一回。抻了抻脖子,捏了捏拳头,尤斯立在房门外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来吧来吧,能来多少来多少,都来庆祝庆祝这美好的夜晚。不论如何,过了今晚我就有赏金了。为了对得起这宝贵的生命,就让我那自由的梦想,从这一刻开始响彻大海吧!”
几天之后,一个在西海白沙岛过着悠闲日子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望着天上的云朵,不禁流下了眼泪。“孩儿他妈,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长大了!”
而那被随手摆在桌面的报纸上,赫然印着一则头条新闻:海贼奥辛'尤斯,于海圆历1470年10月29日晚独自一人潜入海军第126支部,刺杀了支部最高长官老鼠大佐,并打晕了支部所有海军,毁坏了支部所有军事工事,性质恶劣,特发布悬赏!
海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轻轻掀起的报纸下,露出了一张开心的笑脸。下面还写着三行小字:奥辛'尤斯,无论生死,赏金5600万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