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复新,又是一个灰霾的天气,阴冷的风不时刮过苏河,镇上的人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操持着各种各样的生计,大街上的行人更是络绎不绝。一辆极其宽大的马车缓缓穿过这条街道,车前御四马,端地气势不凡,周围的人一见便自觉地让开道路。
马车突然停驻,里头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阿福,是谁在唤武儿之名?”
车夫阿福遵其令,便开始在人群里找那个声音的来源,不一会儿,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他穿着一套脏破的冬衣,嘴里不断的呼唤着“武儿”之名,忽然,他看见一个小孩便发疯了似的扑了上去,嘴里哭喊着:“武儿,我的儿,我的儿啊……”
那个小孩早已经被吓的嚎啕大哭,他身旁的大人一脚将那个老头踹倒,破骂一声:“哪里来的疯癫老头,专跑来吓唬这小娃娃?”老头被踹倒在地浑然不觉,嘴里仍然哭喊着“我的儿啊……”周围的人开始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这大人见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老疯子又只知道喊着“武儿”、“我的儿”,他怕惹上麻烦,嘴里嘀咕着:“晦气,晦气。”便牵着尚在哭泣的小孩离开了这里。
阿福将此事禀告车中之人,那人沉默了一会,启声道:“给些钱币,让人去寻他的亲人!”
过了一会儿,阿福将此事办好,马车又继续前行了起来。
戴府内,正在饮茶的戴有昌忽然接到下人来报:“客至!”他赶紧吩咐了几声,便亲自出去迎接了。
到了大门口,便见一辆极大的马车停驻在哪里,车前御着四马,车夫向车内向车内禀告了一声,车内才走出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此人面若冠玉,身长八尺,穿着一袭玄色长衣,腰间佩玉。
戴有昌拱手笑道:“云鹏公子远道而来,实在教戴某受宠若惊啊!”
公子云鹏拱手还礼道:“云鹏闻戴大人辞官,欲前去探望,不想大人却是搬来这苏河地界,教云鹏一番好找。”
戴有昌道:“戴某惶恐,赋闲之人何德何能教公子屈尊降贵?”
公子云鹏道:“大人过谦了,您在朝多年,素有贤名,云鹏早有仰慕之心,前来拜访也是应当的。”
戴有昌道:“公子谬赞了,戴某可当不得此言,请进!”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正待进入,又闻得一辆马车之声,那马车道也道戴府停下,车夫下来递上名刺,戴有昌见过后对着公子云鹏笑道:“二位公子莫非相约来戴某这里作客不成?”
公子云鹏微笑不语。
这时那辆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轻人,只见他束发带冠,朗目疏眉,身着一袭蓝色长衣,腰间佩玉,十足的贵公子模样,他拱手笑道:“戴大人说的不错,我兄弟二人正是如此,只不过二哥的车驾稍快了一些。”
他走了过来又向公子云鹏一拱手:“二哥!”
公子云鹏点头道了声“四弟”便不再言语。
戴有昌说道:“胤祥公子风采更盛当日,戴某好生钦佩。二位公子请。”
说罢戴有昌便引着这二位尊贵的建邺公子走入了府中,至正厅的时候,刘牧之正巧也过来了,刘牧之对着三人一拱手,戴有昌拱手还礼道:“牧之来的正巧,府上来了两位贵客,我且与你引荐一番。”
两位公子互相看了一眼,皆向他还礼。
刘牧之心道:“什么来的正巧,不是你差人喊我来的么?”方才有仆人来告诉他,有贵客至,戴有昌请他过去相见,他知道应该就是那两位建邺公子了,赶忙换了身行头过来。他的心情也是非常激动的,自己在吴国长大,十五岁之前见过的最大的官不过就是个县令,当时那县令出行,前有卫兵开道,后有乡绅随行,更有百姓皆夹道相迎,那叫一个风光。现在自己一下子就见到两位国之公子,两位可能继承吴国大位的人,真的不要太刺激啊?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也是个正经王孙,论身份与他们相同,可不能露怯,掉了身价。
几人入座,便有仆人给他们斟酒,戴有昌杯中的也是酒,跟这种身份的客人自然是要以酒相迎了,他举杯道:“二位公子来访,戴某不胜荣幸,且以此酒为敬!”
两位公子举杯相迎,一饮而尽。便听见戴有昌介绍道:“这位是公子刘牧之,乃是荆山郡王之孙。牧之,这二位是我国国君的二公子云鹏、四公子胤祥。”
这二人一听刘牧之是郡王之孙,看向他时目光已然不同,公子云鹏斟了一杯酒,敬他道:“原牧之公子是天子宗亲,云鹏失敬了!”
刘牧之举杯对应,正想说声“客气”,却听见公子胤祥道:“戴大人这里原来藏着这般贵客,也不早些言明,牧之公子,胤祥也敬你一杯。”说完他就先干为敬了。
刘牧之端着这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这二人一上来就就有争相示好,自己不过是个刚刚认识的路人罢了,要换成了别的重要人物你们是不是要打起来啊?难怪戴有昌说是他们争夺大位的强劲对手,端的无处不是战场啊!
戴有昌知他为难,便笑道:“牧之,原来你这人缘这般好呢,二位公子都要与你喝酒,戴某都有些羡慕了,来,我也敬你一杯!”说着他便斟了杯酒,对着刘牧之一举。
刘牧之心下松了口气,杯子对着戴有昌、公子云鹏、公子胤祥各敬了一下便饮下。现在可不能得罪这二人,去了建邺少不得要与他们打交道呢,万一使个绊子,本公子岂不是回去了?
公子胤祥似随意的问道:“胤祥记得戴大人一直在建邺居住,怎么会结识牧之公子呢?”
这话问的很有意思,你一直居住在建邺,我们都知道,但这位王孙刘牧之时候来过建邺我们怎么不知道?须知他国使臣来访是为国宾,必须得有人专门招待的,像刘牧之这种王室贵胄就更不用说了,国君都是要亲自设宴的。
戴有昌道:“未达苏河之前戴某的确不识牧之。”
公子胤祥道:“愿闻其详?”
戴有昌缓缓道:“戴某携家带小,搬来苏河镇居住,不想路上却遇上了贼人,正值危难之时,牧之义施援手,救我一家性命,后来我询问之下,方知道他是荆山郡王之孙,其父公子刘尚于二十年前居至苏河镇。”
“二十年前?”公子胤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公子刘尚可还在苏河?”
刘牧之大概明白了戴有昌的意图,他这是要提前给这些人证明自己的身份,他感伤道:“家父已去……”
公子胤祥闻言神色微变,他叹道:“哎,可惜无缘得见令尊风采了。”
刘牧之感激道:“胤祥公子有有心了。”
公子云鹏忽然说道:“想必令尊生前定然极想归返郡国罢?”
刘牧之叹道:“正是,家父日夜所念,牧之自不敢忘。”
戴有昌说道:“牧之与我说起身事时,我便知道无论如何也要帮他。只是荆山郡王远在楚国,牧之若是独自前去,定然旅途多险,我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一个法子。二位公子也知道,来年春祭时大王会去洪都觐见天子,郡王必然会去,彼时牧之若能一齐过去,便能安全的归返了。我本想来寻郎中令丁腾海帮这个忙,结果一问之下,却是知道了一个喜讯,他二人还沾着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