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府中的客人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热闹了,先有刘牧之、薛朗两位男子,现在又有了秋乐、丁书乔两位妙龄姑娘。晚膳间,丁书乔已经换回了女装三女入座,一个明媚,一个美艳,一个清丽,着实令人赏心悦目,众人言笑晏晏自不必叙说。
用膳后,戴有昌邀了刘牧之入书房相商。刘牧之道:“戴大哥要说之事可与建邺的那二位公子有关?”
戴有昌道:“是的,戴某虽然辞官,但在朝时也位列诸卿,这二人来一趟苏河说不得会来我府中一遭。”
“可是需要我先行回避么?”刘牧之知道戴有昌还有后话。
“这不需要,只是过些日子你去了建邺便会见识这些人物,我提前与你讲上一讲,你心里好有些数。”戴有昌解释道。
刘牧之心灵神会,虽然他去建邺只是去当块挡箭牌,或者说谢客牌,但那块牌子也是需要些分量的。纵然天子势微,刘姓之王也大多沦为外姓王的坐上宾,但在世人的意识里,刘姓依然代表着人族正统,这就是为什么每年春祭,诸侯仍然要去朝拜天子的原因。自己既然要郡王嫡孙的身份,便不能任人欺凌,堕了自家的威风,再者来年若能返回宗室,自己要接触的也都是这一类人,早多些认识,也是没有坏处的。
戴有昌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他听懂了,便缓缓说道:“大王共有四子,长子早夭;二子云鹏,三子兴广,四子胤祥,这次来苏河的便是二公子与四公子。这二人在朝声明颇佳,而前者据传已得学宫祭酒传授道法,后者亦有奇人教其神通,乃是争夺世子之位的强势人选。”
刘牧之听得这二位公子亦是有修为在身的人不禁一愣,若有习练道法的资质,不论其成就如何,在世人的眼中皆是天选之兆,若论继承国之大位者,必然是这二人中的一位了。他问道:“大哥这话我是明白的,若是国中公子只有云鹏一人得到学宫祭酒传法,国君大位几乎就是他了,偏偏那公子胤祥也有高人授法,这可有意思了。”
戴有昌道:“更有意思的是另外一人。”
“三公子兴广?”刘牧之问道。
戴有昌摇摇头道:“不,是那狗贼吴杨。其人亦学得玄通术法,是以大王极其宠信于他,只可惜此贼只用来求一己之私,泄一己之欲,枉费这天大的福缘。”
“建邺城中怎么会有这么些会道术的人,难道里头也有其他的道门传承么?”刘牧之心中一惊,他到现在认识的修道之人也就只有两个,可听戴有昌一说起他最少就认识三个,修道之人也开始成了白菜了么?
戴有昌看他一眼道:“建邺为吴国王都,奇人异士自然是有的,更有一派仙家宗门紫金观每年都会在城中招收弟子的,吴贼在哪里学的秘法我不知道,但这公子胤祥却是紫金观主的亲传弟子。”
“那紫金观每年招收弟子之时门槛还不得被挤破了?”刘牧之还是对这些更感兴趣,仙家道门在世俗王都公开招收弟子,不说全城百姓,王都的贵族公子恐怕也都是抢着去罢?
戴有昌闻言一笑:“牧之小弟,你如此聪颖之人怎么没有相通此中的关窍呢?修道之人自然也是需要供奉的。”
刘牧之恍然大悟:“原来黄绝先生讲的良莠不齐就是这个意思啊,收些名义上的弟子,好取他的财物供奉,我就说嘛,言道者多,闻道者少,哪里是你想学就能学的。”
戴有昌道:“不过这公子胤祥是学得了些真道术的,他曾于国宴上展示过御物之法。”
御物,那岂不是最少有灵桥之境的修为?刘牧之收起了方才的轻视之意,他又问道:“公子云鹏比之如何?”
“犹在其上。”戴有昌淡淡道。
这四个字短捷有力,刘牧之忽然觉得自己这张谢客牌的分量似乎不是那么的够了。
戴有昌看出来了便笑道:“你不必那么担忧,你去了建邺也是贵客,他二人虽然有修为在身,难道还会当面揍你不成?我提前告诉你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去争强好胜的。”
是了,只要自己郡王嫡孙的身份是真的就行了,本公子那可是尊贵的客人,犯不着跟你们动手,至于动动嘴皮子嘛,本公子还怕你不成?他向戴有昌拱手谢道:“戴大哥说的极是,牧之受教了。”
戴有昌道:“你能明白这个我就放心了,建邺中藏龙卧虎,咱们低调一些总没坏处。”
“您先前说吴王还有一位公子兴广对么,他难到就没有争一争大位的意图?”他听得那天丁腾海说话,吴王的几位公子都向他请婚,显然他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只是他这两位兄弟未免比他强悍太多,他拿什么去争呢?
戴有昌沉吟了一会:“若说没有,你信么?”
“自然是不信的。”刘牧之摇摇头,生在帝王家,谁人不想称孤道寡?就算他觉得自己争位无望,这种心思也绝对不可能彻底熄灭的。
戴有昌道:“这位公子兴广在朝中并不出众,其人颇为忠厚,是以众人皆不看好他,但是此次请婚之事,他竟然也掺上一脚,以我看来,怕是与吴贼有关。”
再听起“吴贼”二字,刘牧之心中不禁思量,这个人究竟有多么厉害,戴大哥这么聪明的人物也要避其锋芒?听他的分析,这些事就是吴杨一手推动的,现在连那个忠厚的公子兴广都与他有了关联,所谋定然甚大。
戴有昌见他不语便解释道:“二位公子虽然都是不凡之人,但是想要争抢大位必须先要击败对方,如果他二人拼了个两败俱伤呢?那就只有一人能获得渔翁之利了。”
“公子兴广?不,是吴杨!”刘牧之立即推翻了前一个答案,公子兴广获利只是表面的,如果那人真的只是一个忠厚老实人,怎么斗得过老奸巨猾的吴杨呢,还不是成了他的掌中物,盘中餐?
戴有昌赞赏的看了一眼刘牧之:“正是,此人狼子野心,又有修为在身,绝不会甘心屈居人下,那宝殿上的大位,才是他觊觎已久的。”
刘牧之问道:“其人修为如何?”
戴有昌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他从不在人前出手,或许极高,或许极低,总而言之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
“大哥想要怎么除他?”刘牧之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若说吴国之中最想杀吴杨的绝对非戴有昌莫属,贵族世家从不轻易骂人,但他只要张口说起吴杨,必定言贼,可想其恨。
戴有昌忽然沉默了,刘牧之见状便说:“戴大哥不想说也没有关系的,反正我就是好奇而已,听得大哥屡次提起其人,便想着这吴国究竟有谁能治他。”
戴有昌开口道:“小弟误会了,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暂时也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
“更好的法子?”刘牧之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国有大患,如何能除?杀其一人?非也。此患生于积腐,如入骨之蛆,拔而除之,必损其筋骨,如不除之,必遭其反噬而亡,吴杨便是这大蛆,他根植之下是那片腐殖,想要治病,必须将那片腐殖也连根铲了。只是……”戴有昌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刘牧之能够感受到他的那种无奈,戴有昌的那句“只是”后面将是无尽的尸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