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书乔听着这话稍稍释然,并不是说贵族就不能去市井之间的,只是他们大多自恃身份高贵,不屑与普通民众共处一地。丁书乔在建邺见多了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就连那些个官宦人家的女儿也多有这种习性,虽然说贵族该有贵族的威仪,但整天端来端去的实在令她恶心,是以不大跟那些人玩耍,每每偷得空闲,都是要溜出去的。
戴有昌知道刘牧之是聪明人,不会把自己的事说出来,他淡淡笑道:“牧之经历过的事可多嘞,以后他自会讲与你听的。”
丁书乔心中颇恼,这个老不羞,老是拿婚约说事,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里头有猫腻?她不再说话,只是老老实实坐着。车子快到丁府的时候,丁书乔要求提前车,她当然不能这么直接进去了,穿着这身男装跑那不是不打自招么?她跟戴有昌说了声“伯父再见”,就带着侍女阿香溜的没了影子。
戴有昌摇头道:“这丫头啊,率性而为,却又不失大体,当真可爱,要是戴某也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薛朗对前半句也表示赞同,虽然只与她短短相处一会儿,他却觉得其人颇有侠士之风,并不像一些娇生惯养的女子,整天嗲声嗲气矫揉造作,令人厌烦。侠士之风并不是说要如何豪迈,如何大气,“干净利落”四字足矣。
刘牧之道:“丁小姐确实不错,就是凶横了些,日后怕是嫁不出去啊!”
三人相顾一视,皆哈哈大笑起来,车厢外的御手鞭子一扬,马车已经掉转方向头驶往戴府。
第二日上午,戴府中颇为热闹,因为三夫人如约将她的那位妹妹接到了府中。按礼来说,
相亲应该是媒人说合后,男方提出来要去看一看,再由媒人介绍而到女方家作初次访问,现在这情况完全反了过来,好似女的变成了男的,男的又变成了女的了。但三夫人是以姐妹叙旧之由将她的妹妹接来了府中,名义上并不是相亲,也就没什么问题了。戴有昌乐见其成,便将薛朗与刘牧之请至堂前饮茶,至于这茶是什么味道,就要看这几人心中的滋味了。
刘牧之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这几人的神色,心中乐不可支。堂前除了戴有昌、三夫人、薛朗和刘牧之之外,还多了一名女子。这女子姓秋名乐,生的瓜子脸,丹凤眼,那一张樱桃小嘴娇艳欲滴,十分的诱人。她与三夫人坐的相近,不时与之小声说话,刘牧之发现那女子自薛朗进来后只是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便再不敢看他,而薛朗则是神色淡然的饮着茶,好像自己只是来饮茶的一般。
戴有昌作为东道主自然要负责带动气氛,他向那秋乐问道:“秋姑娘来时,家中长辈可好?”
秋乐回答道:“多谢先生惦念,家中一切都好。”
戴有昌道:“如此甚好,你可在府上多住些时日,也能叙叙你姐妹二人的情谊。”
三夫人道:“老爷,秋乐妹妹来此我自会照顾好的,您不必担心了。”
戴有昌呵呵道:“你说的也对。”然后他一指薛朗和刘牧之二人,介绍道:“这二位是我府中的客人,你们自可见过。”
秋乐起身对着他二人各欠一身,刘牧之早早的把礼一还,眼睛却是瞥向薛朗,只见他还完礼之后就直接坐下了,脸色还是那样的淡漠。这到底是不好意思还是没看上眼啊?真是看不懂。
戴有昌饮了一口茶,看向薛朗道:“薛朗兄弟觉得此茶如何?”
刘牧之心道:“你这问的也太快了吧,这才交换了姓名你就问薛朗这个女子如何?能不能问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后再来绕回到这个话题?”
薛朗淡淡道:“戴兄,我这人不懂茶,香茶白水于我并无分别。”
戴有昌碰了个钉子也不介意,说道:“这个茶嘛,看起来一样,每一杯的味道却又是不一的,有人觉得它甘甜,有人觉得它苦涩,但不论怎么说,都得品过之后,方能知其味。”
薛朗也不答话,只是慢慢将杯中的茶饮尽,然后又放下。
刘牧之暗自窃笑,任你戴有昌说的天花乱坠,人家杯中茶尽,好意心领了。
戴有昌见此情景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而向秋乐说道:“嗯,秋姑娘,不知在家中排行第几呢?”
“家长有一位哥哥,三位姐姐,我为最末。”
“哦,敢问姑娘芳龄?”
这个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你个当月老的知道有什么用,得双方知道才行,便听那秋乐脆生生的答道:“回先生话,小女子今年十七了。”
戴有昌赞叹道:“女子十七,正当妙龄!姑娘又如此温婉贤淑,定然有许多上门求亲之人吧?”
薛朗闻言身子微僵,忽然得方才那杯茶真是又苦又涩!
秋乐姑娘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再答,三夫人见状,便说:“老爷,这等问题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好回答?”
戴有昌歉然道:“是戴某冒昧了,我看秋姑娘美丽大方,年岁又与我那贤侄女相仿,不觉失言,还望姑娘见谅!”
秋姑娘答道:“先生言重了。”
刘牧之心道,你那侄女说的就是丁书乔吧,这话你可是真敢说啊,人家姑娘年纪不大也不等于是你的子侄啊?她跟你家小妾还互道姐妹呢,怎么着也是个小姨子吧。不过以长辈的身份自居,再说起亲事来,那也就不尴尬了嘛,真是老奸巨猾啊!
戴有昌目光瞥向当事人之一,额,被当事人薛朗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戴有昌暗自着急,这女子是真不错呀,长得美丽,年纪合适,身世又清白,连自己都颇为心动了,薛朗为何无动于衷呢?是他心中有所属,还是他不喜欢女人?这个想法,一经冒出便被推翻掉了,只得归结于薛朗志不在此。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便打算将这个话题放上一放,反正二人都在自己府上,见面的机会很多嘛,兴许他自己又看上人姑娘了。于是戴有昌又转而与秋乐姑娘聊些苏河镇的风土人情,仿佛先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时间一转,就到了下午。刘牧之又在苦练鱼肠剑法,他感觉自己用这鱼肠剑愈发得心应手了,这既是苦练之功,也是定境之效。虽然只是初入定境,他却是体会到了到了极静知微的好处,彼时万念蛰伏,心中只存着那唯一,这唯一便能使人的身体与心神更为契合,念动即是身动,可以做到许多平时无法做到的事情。于是他练剑之前都要先回想入定时的感受,再行练剑,结果真的事半功倍了。
他练的正起劲,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笑声:“伯父,想不到刘公子精通短剑之术,着实令人刮目相看呢!”
戴有昌道:“你这丫头,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刮目相看,你原来又是怎么看的他?”
刘牧之微笑道:“自然是不入丁小姐之眼了。”收剑看去,说话的那人果然是丁书乔,她旁边是戴有昌与侍女阿香,穿得却还是那套男装,昨日才见过丁书乔,不想今日她真的来戴有昌府上作客了。
丁书乔没有理会这话,只是看着刘牧之的鱼肠剑,目光里有赞叹之意,她说道:“刘公子这柄匕首当漂亮,不知道叫做什么名字?”
刘牧之看了一眼剑身,答道:“剑名鱼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