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牧之心道:“你那还真是讲道理,只要他说不出理来就是你有理,与你相比,那些妇人吵架时强词夺理简直不值一提啊!”
他赞叹之余不禁又想到了一个典故,“指鹿为马”。当一个人的权势大到一定地步,那样事物本身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你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旁人不敢反驳,反驳了就有灾劫降临,因为一时之争而引来灾劫,这值得么?显然是不值得的,所以众人臣服。是以众不敢逆,谓之权术。
戴有昌虽然没有卖弄权术,但他的做法在某种意义上与此是相通的。他当众说瞎话,朱公子却不敢反驳,因为他心有惧意,只想赶紧逃离这里,戴有昌又利用了这股惧意与周围的人的盲从,造成了一种你就算狡辩也于事无补的现状,朱公子知道了这种状况自然也就放弃狡辩了,当然,这里也有与丁书乔的配合有关。但不管怎么说,借势,才是这种方法能成功的关键之处,可不止是抖机灵那么简单。
刘牧之忽然说道:“丁小姐,你怎么来这清乐坊里头?”
丁书乔闻言看他一眼:“怎么,你们男人能来,我们女人为什么不能来?”
“小姐!”她身后的阿香突然扯她的衣服。她方才一直没说话,只是因为这种情况她见过太多回,只要小姐不吃亏,她就不会多事,现在小姐的身份被未来姑爷发现了,她心中一急便出声提醒道。
戴有昌轻声斥责道:“还敢强词夺理了?你要来就跟你父亲一起来,打扮成个男的像个什么样子?”
丁书乔跟戴有昌说话时倒是老实,她道:“我父亲那不是不通音律嘛,跟他来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娘亲在家中,父亲也不敢来的,我整日闷在府中,早就闷坏了,这才想着出来溜达溜达,打扮成个男的也只是为了方便嘛,早知道伯父您要上这来,我就不费这些功夫了!”
“小丫头伶牙俐齿的,编排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罢,别要被你父亲发现了。”戴有昌叮嘱道。
丁书乔忽然笑嘻嘻的说道:“这都遇见伯父了,我哪能自己走回去啊,自然是要乘一下伯父的马车啦!”
众人闻言皆笑,皆坐上了戴有昌的马车内,他这车厢极大,乘坐五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虽然依着礼法,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不能共同乘坐一辆马车,但戴有昌是丁书乔的长辈,长辈在场,也就没有什么不合礼的了。刘牧之三男坐在丁书乔二女的对面,这距离是如此的近,以至于刘牧之能够清楚的看到丁书乔那纤长的睫毛,而那双明眸里更是有一种动人的风采,叫人见之不忘。刘牧之只是偷偷的看着,不敢直视,但他当他的目光再一次窃向丁书乔时,丁书乔也正将头转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刘牧之暗自尴尬,立即把目光收了回去,丁书乔微微一怔,旋即恼怒起来,好个小屁孩,个子不大贼胆却不小,竟然看到你姑奶**上来了。她皱起眉头狠狠瞪向刘牧之,刘牧之不敢再看,连忙将头别了过去,车厢里头的人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看这二人的表情,便明白过来,不由好笑,阿香没有忍住更是笑出声来,丁书乔回来一看见阿香在偷笑,一只手就掐上了阿香的腰肢,你个叛徒,还敢笑起自家小姐来,让你笑。
“哎呀,小姐,我错了,我错了,快饶了我把……”阿香服软道。
戴有昌见着女儿家嬉闹,便打趣道:“这好端端的,乔儿又是何故啊?”
丁书乔道:“这丫头皮痒,我给她挠挠。”说罢再掐一下阿香。
刘牧之心道你这哪是挠痒,简直就是要吃人啊,还能不能好好地当一个大家闺秀?生活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好么?但他却是不敢说出来的,先前见到她暴打朱公子时,就已经知道了绝对不能以外貌来揣测她的性子,一言不合就开打,偏偏还厉害的很,真要娶个这样的媳妇,那天天还能有好日子过?
戴有昌忽然道:“乔儿,你和牧之二人都在这里,也不说说话,增进一下感情?”
刘牧之只想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脸,戴大哥这当媒人当的是不是上瘾了,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么?婚约都是假的,还增个个屁的感情啊?
丁书乔哪里听不出戴有昌的意思,眼前这个要不是自己的伯父早就上去揍他了,她回答道:“这位刘公子身份尊贵,我可不敢和他说话。”
“哎,这话不能这么说,你二人有婚约在身,以后便是一家人,此时不亲近,还等什么时候?而且方才那朱公子装死还是被牧之瞧破的呢,你看他多为你着想,生怕你吃亏了。”戴有昌继续调侃道。
丁书乔扫了一眼刘牧之,脑子一转便说道:“哎呀,那可要好好感谢他一番才是呀!”她对着刘牧之温柔一笑:“刘公子,方才可真要谢谢你,要是那胖子装死讹上我了,那真是麻烦的紧呢!”
戴有昌眉听到“胖子”二字时脸色微僵,明白丁书乔是故意这样说的,车上只有一个胖子,不是连带着骂自己还还能是什么?不由的摇摇头。
刘牧之见她这一笑,不禁心惊肉跳,他赶紧答道:“不用,不用,都是薛朗大哥出的力,谢他才是正理。”
薛朗瞧了眼刘牧之,自己就是个围观的群众,这也能扯到自己身上来?他淡淡道:“牧之小弟谦虚了,不是你说出来,我也是不知道那人是在装晕,丁小姐谢你是应当的。”
刘牧之心里苦笑,你不是不爱说话么,现在完全不用说这么多啊?
丁小姐道:“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刘公子是怎么发现那人装死的呢,我也很好奇呢?”
刘牧之见车内众人都看向自己,只得说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丁小姐虽然胖揍那人一顿,也不至于令其晕阙,但是戴先生与丁小姐合力威慑于他,使得他敢怒不敢言,虽然有些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会晕阙过去,但我看他却不像是真晕,反而像市井上常见的无赖手法。市井之人撒泼之时,只要他觉得自己有理他就会死缠烂打,胡搅蛮缠,若是实在找不到理由,或者对方太过于强势,他就会反过来讹你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让你有理也变成无理,他朱公子或许不知道这些,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丁小姐只怕也不敢对他如何了。当然,朱公子的这种手法并不高明,遇上懂行的人,自然是要吃亏的。”
这个道理丁书乔其实也已经想通了,她常常女扮男装出去闲逛,在市井之上也见过这种人,只是她有些疑惑刘牧之一个贵族公子怎么会知晓这些,她便问道:“刘公子何以对市井手法如此清楚呢?”
刘牧之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就是市井之人了,更不用说还有阿香这个丫头在这里,他回答道:“因为以前曾经吃过相同的亏,所以对这种事记得比较清楚。”
刘牧之并没有说谎,他吃过很多这种亏,也用这种手法让别人吃过亏,但最近用这种手法却是在丁四手中吃了个大亏。上次去丁府没有见到他,刘牧之心中颇为失望,不过嘛,只要丁四还在苏河,或者还在丁府,这个仇迟早是要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