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夙生火的手指顿了许久,好半晌,才颇为艰难地吐字:“你……不是不信我吗?”
苏瑾泠深吸了一口气,如实答道:“之前丢了段记忆。”
现在那些丢失的记忆找回来了,所以相信他。
确实,祁夙这个人,嗜血、危险、手腕高明,甚至还有人称他为“阎帝”,“阎王”的“阎”。
可是,凭着那么多年的陪伴,苏瑾泠知道,灭她满门的事,他做不出。
纵使三年前冲进楚府的士兵穿着皇宫侍卫的衣着。
纵使那些残杀家人的人口口声声说奉了新帝的旨。
纵使事后,他承认了。
苏瑾泠仍旧愿意赌上一把,就凭儿时对他所有的信任,就凭……他跟着她一起摔下悬崖……
“那些你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祁夙笑了,讽刺而又邪魅,轻舔着唇瓣上干涸的鲜血,但嗓音明显温和了许多,甚至有些沧桑的沙哑:“你怎么知道我没做过?”
苏瑾泠没有任何停顿,飞快地回答:“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顿了下:“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承认?”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
冰凉的山洞映衬着橙黄的火光,外面是飘扬的大雪,偶尔的寒风无情地刮过来,生疼生疼的。
打在脸上,疼在心底。
祁夙没看她,垂着头,发绳早已断了,一头墨发凌乱地散下。
“如果,我没有承认。”他说,还带着隐约的期盼和疼痛,“你,会不会回来见我?”
苏瑾泠蓦地掐进了指尖的皮肉,心脏瞬间被一只手狠狠攥紧,她没有吱声。
祁夙看着她苍白无力地靠着山洞岩壁不答话的模样,心中一片澄澈的明了,反而笑了。
“我知道,肯定不会。”
确实,不会。
就算她没有失忆,就算两个人关系再好,她也不会。
因为在她伤痕累累的时候,在她被仇恨蒙住双眼的时候,想到的、心心念念的,只有强大和报仇雪恨。
祁夙微仰起俊美的面容,闭着眼深吐一口气:“当年并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所有人都说你死了,尸体顺着河飘走了,但我相信你还活着。”
他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一天,下了雨,很大很大。
他赶到的时候,楚府已经血流成河,到处都是狰狞的尸体,瞪着眼的、伸着手的、张着嘴的,死不瞑目。
他站在雨幕中,站在遍地的尸体中,漠然地看了许久,半晌,才哑着嗓子问:“她呢?”
没有一个人敢回话,只是仓惶地跪了一地。
他又重复了一遍:“她呢?”身穿龙袍的人面上毫无表情,嗓音却颤起来了。
有个太监说:“皇上,请节哀。”
硬生生被掰开的心脏,鲜血淋漓,仿佛每一声沉重的呼吸都会引来一阵钝痛。
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后来,祁夙偶然间看见这么一双眼,杏眸中如同含着水雾,黑白分明。
他在心中呢喃:“像极了像极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双眼睛比起那个人的,多了一分魅惑。
但是,与他而言,只需要一点点像,真的,只需要一点点,就心满意足了。
龙袍袖口一挥,他朝着那双眼睛笑:“朕,册封你为虞妃,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