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请。”那太监停在金銮殿门口,低着头弯了弯腰,细声细气地示意景昭书进去。
景昭书微微颔首,大步跨入金銮殿内,掀袍跪下,双手作揖,磁性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儿臣叩见父皇。”
那九五之尊的越帝身穿金黄龙袍,靠在龙椅上。他年迈已高,早已两鬓白霜,看上去却依旧很是精神。越帝正低着头批阅文武百官呈上来的奏折,也不曾看景昭书一眼,就道:“平身。”
到底是当了半生皇帝,在他身上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说话的声音也很是威严。
景昭书闻言起身,面色温润,似是极为恭敬地开口问道:“不知父皇此次唤儿臣过来是为何缘故?”
走在上头的越帝总算是关上了奏折,有婢女立即十分有眼见地伸出手揉着越帝的太阳穴。越帝半阖双目,声音有许些疲惫。他问道:“明日何时启程?”
景昭书淡淡道:“卯时。”
越帝微微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们下去。那婢子伏了伏身,曲了曲膝盖,便低着头匆匆走出了大殿。
如此,偌大的金銮殿便只剩下了景昭书与越帝二人。
越帝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双手撑着案台起身,缓步走到景昭书的面前。景昭书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越帝负手踏步,模样很是老沉。他沉声道:“你可知那北燕之帝——祁夙?他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尽管才登基三年,但手段残忍且毒辣。那北燕曾经赫赫有名的楚家便是被他满门抄斩,无人生还。”
景昭书低低应了一声。双手成揖,微俯身,道:“儿臣自然知晓。”
越帝突然讽刺一笑,对着景昭书道:“你同他比还差得远。”
这一句既是讥讽景昭书能力不足,给他一个下马威;又是激将法,让景昭书与那北燕祁夙斗上一斗,无论谁赢谁输,他都可坐收渔翁之利。
景昭书神色自若,毫无波动,好似那越帝说的不是他一般。他只道:“儿臣自知能力不足。”
越帝似是满意地点头,但这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景昭书这样不咸不淡,却谦虚谨慎的一句话堵得越帝哑口无言。到底是大陆第一公子,总归是能力非凡的。
越帝心下顿时一阵烦躁,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又道:“你身旁那个琴师名是唤苏瑾泠吧?据说她的故乡便是北燕。”
景昭书微挑眉,这是要挑拨离间还是提醒他不要太过注重于她?
越帝拍了拍他的肩,又道:“是个可塑之才。”
越帝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提醒景昭书防备苏瑾泠。她是可塑之才,但若塑造她的不只是景昭书呢?还有祁夙呢?
景昭书却是依旧从容不迫,泰然自若。苏瑾泠如何,他比任何人都知晓。她是头喂不熟的狼,却不会伤害他。这么多年的静心培养,她懂得知恩图报。但是,景昭书也明白,这头狼不会乖乖待在他身边。
这时,有太监慌慌张张地进来,跪下禀告道:“皇,皇上,嫣公主出事了。”
景萝嫣是越帝最宠爱的一位公主,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即使有些嚣张跋扈,越帝也始终宠着她。
越帝当下面色一变,怒声道:“什么?嫣儿在哪?”
那太监伏在地上,额头磕着地,身子有些颤抖。他慌忙道:“在公主的寝室。”
越帝用力踢了一脚那太监,骂了一句“混账东西”,就脚步匆匆地往绯嫣宫走去。
景昭书垂了垂眼帘,也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越帝的步伐极快,连带着呼吸也有许些急促。
隔着一个院子老远的就听见有青花瓷被摔在地上的声音,那景萝嫣带着哭腔的尖锐声音传入耳畔:“我不活了,不活了!”本该是柔美的嗓音此时却有些沙哑了。
又听得有丫鬟才旁边焦急地哽咽着劝道:“公主,你不要想不开啊,公主!”
听此,越帝面色更是沉了几分,到底是上了年纪,他咳了几声,又快步走向绯嫣宫。
景昭书面不改色,眸光却是微微闪了一下。
“皇上驾到——”太监捏着嗓子尖细地叫道。
还不待景萝嫣有所反应,越帝便“砰”的一声推开了门,褐色的眼眸阴沉地扫向屋里。
景昭书站在越帝的身后,面色平静地打量着。
景萝嫣发型微微凌乱,精心画好的妆容也花了,原本精致的小脸儿上挂满了泪痕。
她的贴身婢女兰竹跪在一旁,拉着景萝嫣的衣角,面色苍白。
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的青花瓷碎片。景萝嫣手里还拿着一块碎片,作势就要往手腕上割。她握着碎片的手指已被割破,鲜血顺着花瓷的纹路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这可把越帝给心疼坏了。
此时她看见越帝与景昭书,一愣,随即丢掉手上的碎片,对着越帝“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顿时泪如雨下。
越帝勃然大怒,对着兰竹就怒声喝道:“你这丫鬟是怎么当的?看见主子受伤了还不赶快去请太医?若是晚了罚五十大板。”
像兰竹这等毫无武功的柔弱女子,这五十大板打下去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即使皮糙肉厚,也会是血肉模糊。兰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忙道了一声“是”,而后低着头匆匆地奔向太医院。
景萝嫣依旧跪在地上“嘤嘤”地哭着,鼻子一抽一抽的。见此,越帝心疼极了,就想亲手将他的宝贝公主扶起来。哪知,就被景萝嫣倔强地甩开了。
越帝虽是有些尴尬,但倒也不气,只是对惹着景萝嫣的人恼怒万分。
“父皇!”景萝嫣哼了哼鼻子,声音有些尖锐,她泣不成声地呜咽道:“离……离哥哥说要退婚!父皇,你快想想办法!”
穆玥离是穆府世子,自小便与景萝嫣定了婚约。景萝嫣喜欢这位离世子喜欢得不行,日日便往穆府跑。只可惜,妾有意,郎却无情。
越帝怫然作色,一下瞪圆了眼,捂着胸口差点儿没缓过气来。他拂袖冷斥道:“好一个穆玥离,是谁给他的胆子!”
景萝嫣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突然咬牙切齿地大声尖叫:“儿臣知晓了,定是苏瑾泠那狐媚子勾引了离哥哥!贱人,眼都瞎了还去勾引男人,不要脸的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