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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年琴奏怨北燕

世人都知晓西越七皇子景昭书,不知何时,他们饭后的话题变成了景昭书身旁盲女琴师。他们只晓得每次西越打仗都得带着那名琴师,七皇子指挥作战,而她便负责在一旁弹琴助阵。西越国,战无不胜……

屋内炉香袅袅,琴声悠扬。女子年方十五,三千青丝漆如墨,散落及腰,发间只插着一支玉簪。肌肤似玉,挺秀的鼻下,唇如胭脂。额间一点朱砂,甚是惹人怜爱。细细的柳眉之下,双眼被蒙上了白布。未施粉黛,素衣淡容,却显得更加清雅出尘。她身姿亭亭玉立,神色平静淡然,好似一幅优美的泼墨画。

她身着白色月牙罗裙,外披石青薄烟纱,腰系一根浅色腰带。腕上白玉镯,颈间长命锁,锁骨清冽。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指尖轻挑银弦,纤纤素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宛如天籁之音。悠扬的琴声宛若小溪潺潺流淌,又如雨滴拍打在芭蕉叶上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委婉连绵。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如鸣佩环。

女子红唇轻启,嗓音清冷而动听,宛若出谷黄莺,珠落玉盘;宛如一汪清泉,绕梁三日不绝耳。

忽然,琴音变了。急速如千军万马奔腾,高亢挺拔似巍峨高山。气势磅礴,仿佛正是在战场上一般。疾风暴雨都已不足形容,只让人热血沸腾,忍不住吼上一声“好”。

与其琴音相对的,是身后刀剑的声音。似是有人正在挥刀舞剑,剑锋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速度。

女子微微皱眉,手下的动作又快了几分。紧跟着,身后的刀剑的速度也更加快了。刀剑光影,快得让人看不清,眼花缭乱。女子微微侧耳,倾听着身后传来的剑声。她手下的琴音铿锵有力,一道道带着卷风暴雨的刮奏直冲身后那一人。

“唰!”长剑稳稳地停在女子的脖颈前。男子带着笑意的磁性声音从耳畔传来:“泠儿,你输了。”

琴声又变回了之前委婉连绵的曲调,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苏瑾泠神色依旧十分平静,手指也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她轻笑道:“七皇子当真是狠。”

景昭书轻呼了一口气,将箭收回。他随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动作优雅,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他一拂袖,在苏瑾泠身旁的椅上坐下。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琉璃的光芒,连带着眉梢都有了些笑意。景昭书道:“我若不狠,怕是得被你压制住了。”他爱惜人才,便也从不在苏瑾泠面前自称“本皇子”。

他顿了顿,立即又换了一个话题:“你很喜欢穿白衣?”

苏瑾泠只是浅笑而不语。是她喜欢穿白衣吗?不,是她的母亲喜欢穿。她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清醒地明白,要如何恨。是恨支撑着她活了下来;是恨让她有了今天这般成就。

三年的光阴,三年不眠不休的奏琴,沧海大陆,也只有她能利用琴音伤人,用琴音控制人了。

景昭书自知苏瑾泠不会答话,也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俊美的脸上神色淡然,似乎已习惯苏瑾泠如此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他又继续道:“明日就要去北燕了,这一去怕便是几年。父王说是去历练。”

在一旁伺候着的墨香不由得插了一句嘴:“说是历练,只怕是想要减弱七皇子在朝中的势力罢了。”

墨香比苏瑾泠小一岁,虽然为人聪颖伶俐,但到底是个孩子,说话间也带着些孩子气,有许些抱怨,天真可爱。

苏瑾泠看不见墨香的神色,但单听她那语气,便知墨香对越帝很是不满。

她面不改色,纤指微勾,极轻的琴音落下,还带着许些余音。一首曲子,总算是完美地落幕了。苏瑾泠双手置于琴上,秀眉微挑,淡声道:“怕是已对七皇子有了忌惮,但西越一旦缺了七皇子,各国便不会放过西越这块肥肉,只得靠以这种方式了。”

苏瑾泠顿了顿,嘴角微微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极淡并且一逝而过。她又道:“北燕,去也好。”

于她而言,去北燕自然是好的。北燕是她的故乡,更是她恨的来源。

而景昭书对于这一切也是面色平静,平无波澜。他温文尔雅,嘴角噙笑,似是漫不经心,却又精明得令人无可奈何。

景昭书总是这副模样,饶是苏瑾泠与他熟识了三年,也总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苏瑾泠突然侧了侧脸,淡声道:“有人来了。”由于眼睛看不见,所以苏瑾泠的耳朵与鼻子特别灵敏,不论是谁靠近,她都能够正确地做出判断。

景昭书倒了一杯茶,缓缓饮了一口,而后一眯凤眸,道:“便顺着他的意吧。墨香,隔墙有耳,下次这种话莫要再说。”

不出苏瑾泠所料,门外立即响起太监尖细恭敬的声音:“七皇子,皇上有请。”

景昭书微微偏头,他拂袖起身,背对着苏瑾泠与墨香,温声道:“整理一下东西吧,早些休息。明日卯时便要启程了。”随后,他打开房门,对着那太监淡淡道:“走吧。”

景昭书负手离开。苏瑾泠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玉手又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琴弦。琴发出清脆悦耳的音,很是好听。

墨香嘟了嘟嘴,而后好奇地望着苏瑾泠,眨着眼道:“瑾泠,听说北燕是你的家乡哎!怎么样,那里美吗?”

苏瑾泠低了低头,浅声一笑,嘴角梨涡若隐若现,出尘的气质渲染得更加浓烈了。美吗?她没有答话,在心里默默问自己。

小时候,爹爹说北燕是这世上最美的地方。是的,那时候她也是如此认为的。先皇的信任,爹娘的宠爱……苏瑾泠的脸庞紧绷着,巨大的恨意在墨香看不见的地方涌动。新皇登基,下达的第一道圣旨便是抄斩楚家。楚家上下,除了她之外无一幸免,连旁系都没有放过!

北燕啊北燕,她回来了。苏瑾泠抚摸着她的流璃琴,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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