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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两位高龄作家

在全国人民久久的盼望中,第三期《高手在民间》访谈节目隆重开场。这是《高手在民间》系列节目中的压轴戏,这次的受访者是那位专门在睡梦中写作的人——梦中得先生,中国的文学经典众多,因而中国人的文学底子比较厚实,因此这次节目的观众将比前两期更多。热爱科学和医学的人永远比不上热爱文学的人数,人们都在等待这个节目,人们对利用梦境写作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采访作家,主持人也应该是作家,作家与作家之间更有共同语言,互相之间有共同的甘苦、共同的喜怒哀乐。节目策划者在这方面很用心,请到的这位主持人不光是作家,而且年龄也和梦中得先生相仿——九十多岁。这位是实力派现实主义作家,也生活在梦之城,他的名字叫实中求。实中求,梦中得,两个名字的含义完全相反。而事实上,两人的创作风格也完全相反,实中求先生是梦境写作的强烈质疑者。

节目的策划者用心良苦,但也包藏祸心,他不要温馨的访谈,他要得是激烈的辩论。节目就是这样,只有争论,只有争吵,才能有看点,才能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节目开始的时候,气氛是祥和的。两位高龄作家携手步入直播间,向观众鞠躬后两人再次握手,然后各就各位。虽然都是作家,但精神面貌却有天壤之别,实中求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梦中得却满脸睡意、动作迟滞如是梦游。

实中求作开场白,“我和梦中得先生在同一个小城里成长,八十年前都是文学少年,七十年前都是文学青年,现在都是文学老年。当我们是文学青年的时候,我们都是小城青年写作小组的成员,几乎天天在一起讨论文学写作,经常在一起展望未来,盼望着有朝一日共同走进神圣的文学殿堂。”

梦中得附和说:“是的是的。”

实中求继续说:“然而,在我们三十岁的时候,两人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我仍然坚守正常的写作,而梦中得先生却独辟蹊径。他离开了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离开了作家协会,消失于所有同伴的视野之外。他去了哪里呢?他上了床,他进入了梦中,他开始了梦中写作。他整天白日做梦,醒来便记录自己的梦境,形成文学作品。梦境写作,他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是的是的。”梦中得附和说。

“众所周知,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而梦先生却反其道而行之,在与生活隔绝的睡梦中写作。我就纳闷了,睡梦之中哪里来的创作源泉?”实中求说:“梦先生,我一直对你的梦境写作感到好奇,全世界的作家都对你的梦境写作感到好奇。我想,现在坐在电视机前的亿万观众也会感到好奇。”

“是的是的。”梦中得还是那半睡半醒的附和。

“清醒一下,清醒一下!”实中求拍了拍梦中得的肩膀,提醒说:“这是直播节目。”

“是的是的。”梦中得这一次不在迷糊,认真地说:“这是直播节目。”

实中求说:“为了满足观众的好奇心,请你讲述一下你走向梦境写作的路程。”

“路程?路程!”梦中得使劲地让自己摆脱睡梦,使劲地使自己进入状态。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庞,开始了讲述,“本来,我也是勤奋地深入生活,深入地体味老百姓经受的酸甜苦辣。后来我发现,这条写作之路上人山人海,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太拥挤了,拥挤不堪!于是,我陷入苦闷之中,我陷入痛苦之中,我陷入绝望之中。我料想自己挤不过别人,我将被写作的大军挤下独木桥,于是我一度中断了写作。”

实中求问:“那么,你是怎样重新写作的?”

梦中得说:“因为我做了一个奇异的梦。就因为这个梦,我开始了利用梦境产生灵感,在梦中编造故事。于是,我的梦境写作开始了。啊!感谢那个奇异的梦!”

实中求惊奇地说:“那个奇异的梦?”

梦中得说:“是的,是那个奇异的梦境让我开始了白日做梦的历程,并让我有了现在的成就。”

实中求说:“我本人很想了解你那个奇异的梦境。我想,现在坐在电视机前的亿万观众也很想分享你那个奇异的梦境。”

摄像机的镜头给了梦中得的面部一个特写——他的双眼渐渐地闭上了。

实中求伸手拍拍梦中得,提醒说:“清醒清醒,这是直播节目。”

梦中得睁开眼睛,讷讷地说:“我在回忆那个奇异的梦境。”

实中求问:“回忆起来了?”

梦中得答:“回忆起来了。”

实中求说:“那就讲述一下那个奇异的梦境吧。”

“六十多年前的梦境,我仍然记忆犹新。”梦中得开始讲述那个奇异的梦境,“有一天,我读老子的《道德经》,然后我在想,人家老子两千几百年前就能写出思想性这么高的作品,况且那时候他肯定没有受过大学什么的高等教育,他的高超的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呢?”

实中求插嘴说:“是从生活的源泉中来。”

“非也!”梦先生否认了生活说,他说:“我怀疑他是在梦中得到的。”

实先生不再争辩,催道:“说说你那个奇异的梦境吧。”

梦先生说:“我合上《道德经》,就睡着了。那时正是中午。”

实先生笑道:“午睡,名符其实的白日做梦。”

梦先生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长胡须的老者,他自称姓李名耳。我说你怎么就和老子重名呢?他说不是重名,我就是老聃。”

实先生笑了,旁边的几个佳宾也笑了,都赞叹道:“梦见老子了。这梦做的!”

众人这一笑,打断了梦先生的思绪,讷讷地说不下去了。

实先生说:“看,自从梦见老子以后,他就这样了,心里有话却难以表达。各位听好了,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大辩若讷’。”

别人一插话便产生了搅扰,梦先生一时间中断了讲述,而亿万观众还在等待着他那奇异的梦境。

这时候,救急的人来了,救火的人来了。那个发明了梦境显示器的小伙子解梦先生搬着他的产品上台来,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说:“我的梦境显示器不仅仅是显示梦境,所有脑电波活动的事情都能显示。也就是说,梦中得先生回忆什么,这机器就能将他的回忆用画面显示出来。”

于是,一番忙碌,梦中得先生戴上了脑电帽,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解梦调试了机器,然后说:“梦先生,开始回忆你的那个奇异的梦境吧。”

嗨,这梦境显示器真好用,视屏上立马出现了梦中得的影像。那影像气愤地骂道:“你他妈什么玩艺!”

实中求朝着观众一笑,低声说:“这是骂我呢。”

视屏里,梦先生那影像一笑说:“我这是在心里骂你,你肯定不知道。”

解梦朝梦先生提醒说:“请梦先生言语谨慎些,我这显示器能够对你的内心世界表露无遗。”

梦中得回忆那奇异的梦境,显示器上播放着那奇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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