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十足的思想准备,可是到了这档口,我竟然发现自己的胆色又回归成零,此刻我两腿发软不说,还必须得硬着头皮上!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宜妃会客的大厅的,回想起来总记得是白糖推着我进去的,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好歹我进去了!只是进去的时候,耳边众康熙老婆和谐的笑声戛然而止,弄得我全身的血回流了一般。
我下意识的低下头。
而白糖上场就来,冲着我们正前方坐在塌上的宜妃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一边道:“儿臣给额娘请安,并祝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不禁心说:这礼行得,花时间哪!
接着就见榻上端坐着的宜妃笑道:“平身吧!如此大礼,一年见两回,寿辰一回,过年一回。”说着,又和坐在我两边宾客席上的妃嫔们笑开了。
白糖这时站起身又对宜妃道:“额娘,儿子给您备下的礼物已经差人直接送到您内宫去了,礼物太轻,所以今儿……”说着,就环顾四周的妃嫔,腼腆笑道:“就不在这厅上丢人现眼了。”
其中一个妃嫔便笑着调侃道:“哟!怕是送的什么稀世珍宝吧?不舍得拿出来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看看也就算了,还如此低调,简直就是想刺激我们呢!你们说呢?”说着,就看向她四周的妃嫔,大家都捂嘴笑了起来。
白糖谦虚笑道:“哪里哪里,只不过是寻常小物罢了!”
话音未落,宜妃伸出拿着手绢的那只白嫩纤长的手指指白糖,笑道:“不管你送的什么,做额娘的都会喜欢!”说着,收回手又对两排妃嫔道:“妹妹们就甭戏谑老九了,这孩子老实得紧,怕一会儿害羞捂着脸就跑了去。”说着,大家又笑了起来。
这是母亲和自己儿子开玩笑,所以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苦了白糖,有些略带尴尬的站在那里。
我突然感觉,这宜妃有些强势。
这时,离得宜妃最近的一个妃嫔道:“姐姐就是有福气,不但深得皇上的心,膝下又有三个皇子孝敬!真是让我们这些妹妹们望尘莫及啊!”
坐在这妃嫔对面的一个妃嫔接着道:“所以说这里才是后宫最热闹的地方,每日都好比过年。”
离我最近的一个妃嫔又将话接过来道:“怪不得姐姐保养得如此之好,看上去还如二十七八,这不操心就是年轻的秘诀啊!”
我心下被这最后一句马屁引得好奇得偷眼看了看宜妃,发现跟德妃比起来,她确实看上去年轻妩媚很多!但是,她的眼里有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戾气,和看上去“与世无争”的德妃比起来,她看上去就显得不是那么好相处。
说着,大家又都笑开了。
好像一时间,大家都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手心开始出汗,其实不管她们是否忽略我,此刻的我都如之前预期的那样:卡住了。
白糖暗下用手肘撞了撞我,我这才回过神。
笑声过后,刚才接宜妃第一句话的哪个妃嫔打量着我道:“这个……不是姐姐的侄女南初么?据说是刚刚嫁给八贝勒爷?往年看到她都是和姐姐无比亲近的,怎么成了亲,做了大人,倒变得腼腆了?”说着,捂嘴笑了起来。
我见话头终于指向我,心下安然了,起码我没有真的被忽略,但随即却更紧张了。
我尴尬的朝那个妃嫔笑了笑。
宜妃这时也看向我,微微蹙了蹙眉,似笑非笑道:“南初,一年不见,你何故与本宫如此疏远?”她的目子里直射出质疑的光,让我心虚得差点忘了该怎么接话,吞了口唾沫,行礼道:“给宜妃娘娘贺寿,给各位妃嫔请安!”
“这……”我听到刚才那个妃子欲语还休。
白糖在旁对我快速的低声责备道:“你喊什么宜妃?你喊姑母!从来都是这么喊的!”
我这才意识过来,忙又想掩饰刚才我无意识表现出来的陌生,立马讪笑道:“姑母,我今儿、今儿给您带了礼物。”
宜妃始终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心下是越发的慌乱。
我举起几乎紧张到冰冷的手向福儿示意,福儿忙走到我的前边儿,双手恭敬的将盒子半举在空中,宜妃身边的婢女走过来接过福儿手中的盒子,然后端到宜妃面前,宜妃这时问道:“南初,你送给本宫的是何礼物?”
我心说:我怎么知道?当时都不让我看,现在无语了吧?
不过,有方法挽回,于是我笑道:“这是惊喜,还请姑母自个儿打开看看。”
“哦?”宜妃看了我一眼,面露好奇之色,婢女忙将盒子打开,宜妃微微探头一看,随即笑道:“哟?这是……”说着,笑眼看着我。
我只好跟着她笑,我哪知道那里面是啥啊!
宜妃伸出她白嫩的手将盒子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我一看,原来是糕点,心说:看宜妃那表情,八成是她喜欢吃的。
宜妃微微翘起小指,莲花指一般,看上去很是秀气娇弱。
她一边看着那糕点一边笑道:“这是‘吴天光’家的呢!”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宜妃也不会乱说,于是跟着点头。
宜妃眼光柔和了些许,但眉眼中却又多了份不可捉摸,继续道:“你和胤禩真是有心了,这吴天光家的糕点,可算是难求!他家的淮山糕是出了名儿的,这上面用颜体刻凿的‘吴天光’三个字,那可都是亲手挨个儿刻出的,绝不是在糕点未进蒸笼之前,像三流师傅就用刻好了的木块儿来随便一按过数儿就行的!而且,他家的淮山糕加了牛乳,那味道……”说着,闻了闻,赞道:“真是浓香无比。”
我看着她的动作,感觉自己都已经吞了无数回口水了,心说:你吃就吃呗,干嘛说得如此勾引人?真不地道!
再看我两边的嫔妃们,那吞口水的动作几乎都神奇的一致。
且想着,就看她要往嘴巴里送。
我又吞了口口水。
正等着她吃上一口后,再想着来听她谈谈这“吃后感”,然后还琢磨着回去了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搞来吃。
刚到这儿,我身后的福儿突然大叫道:“宜妃娘娘,别吃!”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就站在她前面一丁点,且注意力都放在那淮山糕上,她突如其来的这声响,生生的把我吓了一跳!
我不耐道:“放肆!娘娘吃得好好儿的,你叫什么叫?”
福儿却心怀叵测的看了我一眼,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好!
接着便看到福儿的脸瞬间就变得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她一边磕头一边道:“娘娘!您可千万别吃啊!”
宜妃刚才看来还满舒心的模样,被福儿这突然搞的不知什么名堂一搅,好心情瞬间没有,将手中的淮山糕又重重的放回盒子里,皱眉啧啧道:“你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让本宫别吃这淮山糕?”
福儿这就哭了起来,我却分辨不出她是被宜妃吓哭了,还是为了应景而哭。她颤抖着双肩,没头没尾道:“娘娘,这件事情,奴婢没有参与……奴婢……”
刚说到这里,宜妃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斥责道:“行了!”
吓得福儿一个哆嗦。
宜妃转而又对眼下两边做客的妃嫔们说道:“今儿时候不早了,妹妹们先回去歇着吧,本宫的这个儿子和侄女难得来看看本宫,本宫想与他们叙叙天伦,还望各位妹妹成全!本宫今儿招待不周,希望各位妹妹也不要介怀。”宜妃表面上虽是笑着,说话婉转,但这语气里却听得出是不容商量的赶客,而宜妃这是看出了福儿要说的事情似乎事关重大,所以想提前先支开不相干的人哪!
说着,就站了起来,扬起下巴,以示让她们赶紧离开。
我下意识的看向白糖,他同时也看向我,他脸色不好,似乎知道接下来有“好戏”要上演。
众妃嫔们面面相觑,碍于宜妃无论被宠幸成份还是头衔都重重的压在她们头顶上,想说什么,也不得开口,知道得罪不起,只好作罢,一个个表面上笑着回应着,实际上各有心思。
她们离开之后,宜妃这才对跪在她面前的福儿皱眉吼道:“贱婢,有何想说的快说!”
这一声色倒是吓了我一跳,不过心下也有准备,因为看到她第一眼时,我就觉得她是一个有暴戾一面的女人。
而我也似乎这才清醒过来,心下紧张起来,知道大事不妙了!
福儿这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是特别的惧怕我,弄得我瞬间底气全无,心虚的想:我看你今天到底要闹什么?抱最坏的打算,我也一定要跟你较劲到底。
福儿这才抽搐着,带着哭腔谨慎的说道:“宜妃娘娘,这……这糕里有毒!”
“什么?”白糖和我同时发出惊愕的声音,伴随着宜妃身边婢女失手将盒子掉到地上的声音同时响起。
宜妃瞥了一眼她的婢女,婢女忙将摔成好多瓣儿的淮山糕又捡起往盒子里放。
白糖皱眉指着福儿道:“你这个贱婢,胡说什么?这东西里怎么可能会有毒?”
宜妃看了一眼白糖,挑眉对福儿严肃道:“难不成……你是说,南初想毒害她的亲姑母?”
福儿跪在地上,连连点头。
被这样冤枉,我怎还按捺得住,我冲着福儿失口骂道:“你放屁!我无缘无故的,在这糕点里放什么毒,毒死我姑母,我有什么好处?”
我心里焦急的暗诌:这个福儿为什么拿没有的事情来冤枉我?没有任何征兆的……她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这是她和胤禩串通来陷害我的?可是这也说不通啊?既然把我找回来冒充南初,那就是希望一切相安无事,躲过任何人的眼睛,可是为什么要闹上这一出?这不是明摆着把我往火坑里推,然后借力向大家证明我不是南初吗?如果是这样还找我回来干嘛?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那胤禩这么做,为的又是什么?我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还未想通。
宜妃定睛看着我,眼神复杂,我眨眨眼睛,赶紧争辩道:“姑母,您会相信她的话吗?您觉得我会蠢到在这里面下毒药当面害死您吗?”
宜妃显然觉得我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微微点头,但不改面色,严肃道:“话说得没错,以本宫所了解的南初,是绝对不会如此做的、也没必要如此做,本宫和南初的感情那可是很浓厚的,除非……!”宜妃看着我欲言又止。
本来在不停的点着头赞同宜妃所说的话的我突然听到她冒出带有如此转折性的词语,我不禁心下“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什么,福儿突然就抓住宜妃的话道:“除非……除非她不是真正的南初!”
我头皮一炸,冷汗瞬间从额上流下。
“混帐东西!”宜妃似乎恼怒了,冲着福儿斥道:“竟敢猜度本宫的心思,你这贱蹄子是活腻味了吗?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你的主子!你跟着她了十八年,今儿居然如此诬害你的主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福儿脸色煞白,摇着头慌忙道:“奴婢不是平白无故诬陷她,奴婢知道她的此番用意……”说着,回头指着我,白霜了的脸面对我,愤慨道:“您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八贝勒爷找来祸害您的!而真正的南初格格,早已被您眼前的这个人和八贝勒爷合谋害死、弃尸荒野了!”说着,转身对着宜妃伏地磕头惊哭不止。
宜妃冷声斥道:“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污蔑皇室成员、尤其是皇子,你可知道是犯何罪?”
福儿微微止住哭声,肯定道:“奴婢知道!但是奴婢没有污蔑他们!奴婢敢已项上人头担保,奴婢所说句句属实!”
现在轮到我用惊恐、惧怕的眼神看着福儿了!这一翻诬陷真是让我措手不及,心下咬牙道:你太狠了!太能忽悠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刚才想过她会将我不是南初的事实挑出来,但是打死我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说我和胤禩合谋杀掉了真正的南初!
我心下耻笑:这简直是他爷爷的天方夜谭啊!
可是,这天方夜谭这会儿在福儿嘴里,竟成了事实,还被她有鼻子有眼的说了出来!
不过,从福儿的这番诬陷里倒是能证明,胤禩也是被害!
我不禁心焦如焚:如果是这样,宜妃相信了福儿的话,我他娘的怎么办?胤禩也会被拉下水,他又怎么办?
我怔愣的站在那里,心下全盘麻痹。
白糖指着福儿,火冒三丈道:“贱婢!休要在那里胡说八道。”
我听着白糖的声音,感觉出他和我一样心虚、焦急!
而我却真是已经被福儿的戏给“惊艳”到了!我摇头心下大叹:失策啊失策,我还真以为福儿诚心被我招安了,结果哪知她跟我玩儿的是暗渡陈仓啊!我一咬牙:这招整我,绰绰有余!
麻痹了紧张和害怕的感觉,还剩下好气跟好笑,这种矛盾的情绪竟然让我平静了起来,我无心再争辩什么,还是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福儿想要冤枉我,我如何争辩,她都应该是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我只恨自己心眼不够多、防人的功夫做的不够到位、脑袋里褶皱太少、脑筋儿转得又不够快啊!
而眼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的冷静,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从而找出她的破绽!
白糖看了我一眼,神色凝重,他深吸口气,然后又对宜妃道:“额娘,这南初与我从小一起长大,难道我还不清楚她是不是真正的南初?您可不要听这贱婢一派胡言。”
闻言,出乎意料的,宜妃却是一声冷笑:“你清楚?那你说说,她今儿神情诡异、言辞闪烁,见了本宫不但没了往日的亲近,反倒是猥琐的躲在你身后,你说说,这是为何?”
我看着宜妃,发现她的眼睛里有着一种我不敢琢磨的东西,让我突然感觉,她的每一句话、每一种情绪、每一个表情似乎都是被设计过的。
我暗下否定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过复杂,可是否定过后我又忍不住去继续观察宜妃继续这样想,因为,这种感觉实在非常的强烈,心中还自嘲道:难不成是我宫斗桥段看多了?
“我……”白糖一时为之语塞。
“哼!”宜妃怒哼着看着我,挑着眉咬牙道:“这胤禩……是不想本宫好过啊……本宫就知道,他一直是怀恨在心!”宜妃突然一下子想到什么渊源起因似的激动起来。
我听着这话,不禁心说:难道说福儿也知道宜妃和胤禩之间有什么瓜葛?不然福儿又怎么会把谎言如此编造?
这样一说来,那还真是巧了!
而如果是这样,福儿真正要针对的是根本是胤禩!对于我,她只是顺便整到而已!
我心说:真是没想到,福儿在我面前装作妥协,而其实妥协的背后一直在秘密的谋划这一切?这可是一石二鸟的打算。
那按照这样说,福儿这步棋是下在了宜妃和胤禩的瓜葛上,这样一来,这一翻诬陷之词,倒是顺理成章了,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是有动机的预谋了,那如果是这样……我和胤禩是不是就要背上谋杀他人的罪名?
想到这里,我又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