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光失芒,似颓却升。步亦未止?,彻响山巅。倒也不是那种急躁的奔跑。他只是在念叨着什么,并顺着泥泞的小道快步走着。
过了这条泥泞小道,便是柳州山的居民区了。与其说是居民区,倒不如说是一些个老巷子组成的聚落。
秦岚虽说是柳州山人,但实际上他并不在这里居住。他的一天很简单,简单得难以想象。
街巷上很是热闹,叫卖声胜过了砍价声。那位肉包子铺的胖子用挂在身旁的长毛巾擦了擦汗,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继续叫卖:“新出炉的肉包子诶,各位客官。三元五个……”还是那些万年不变的套路。
胖子身上的赘肉很多,使人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那什么成精了。不过这倒也无妨,毕竟他还是身手灵活的,仅仅对于胖子而言。
一个青衣男子走过来,烈日当头,自然也就没人明白他特意戴个斗笠的用意了。“衣衫不整的人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胖子瞥他一眼,手头仍旧忙活着那套恒古不变的刀法。“客官要些什么?”见青衣男子立在铺前,胖子不自觉问道。不过问完话他就吓到了。
“你这只穷鬼子,没钱来抢东西?”胖子圆滚滚的面庞骤然变得狰狞起来,比那些瘦骨如柴的人还要可怕许多。声若闷雷,一下砸在那青衣男子身上,不觉使人头脑一阵发昏,难免要发火了。青衣男子只俯头看了看本就破洞繁多的衣衫,却也只提起手来作敷衍拍了拍沾满白沫的地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一皱眉,余光瞪了那胖子一下。
他抿了抿嘴,让那干裂的嘴唇好受些,向四周一望,将到喉口的话收了回去,只苦笑一下道:“那些东西值几个钱,我赔便是了。”
闻话胖子脸色猛地变得轻松起来,琢磨着用肥大的拇指和食指敲了敲木板。声音沉闷,木板的确有些朽了。连敲了几下,拿定主意,就不敲了。“是七元整。”胖子眨了下眼睛,说道。不知什么时候,街上已把这肉铺围得水泄不通。胖子见势道:“都散了吧,这位客官性子急。啊,都散了吧。”他知道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看热闹的人散去了,只有小孩子还在周围转悠。一位少年,身着皮衣,埋着头走过来戳了戳青衣男子,低声说:“先生,他是在诈你的钱。”胖子表现得比男子还要激动许多,用肥硕的食指直指着少年说:“小屁孩懂什么。玩去。”
男子只一瞧少年的嘴角上还余留着些许肉渣,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装,没说什么径直走出了集市。
日高起,无闲暇。午时的炎阳挂在高空,和煦,但不燥热。柳枝也在柔和的凉风中起伏波动,歌颂着平常的一天。
湖心亭,正是一日佳时。柳成荫,惬意只此一刻。莺奏曲,飘飘仅此一闻。湖面无风,不似市集,若平镜映日发辉。亭子很静,就如往常一般。
一人身着褴褛,戴着斗笠在亭内站着,倚着爬满青苔的石栏凝神望着某处。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也可能只是在消磨时间。船泊在亭旁,荡漾着,微波起伏。风?不是。
湖边溢水处矗立着一个少年,正是在集市那位。那人望见了他,便乘船把少年接到湖心亭来。
“对不起,先生。”少年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为排解压力甩了又甩背在身后。他似乎没有听见少年说了什么,指着他所凝望的方向说:“看见了吗?无风起浪,无风柳舞。我相信人也是这样。你也一样,小伙子。”说着他和蔼地冲着少年一笑。少年这才知道帮他的人是这样一个浪人,漂泊不定的浪人。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名字只是本质的另一种谎言,只是很容易识破罢了。”青衣男子抚头道,“说到这里,倒是你,是何名姓啊?”他的视线却不曾离开远处的一角。那一角不曾有过光明,但这一角却蒙蔽了他的双眼。
“秦岚。”他也在凝望着远方,不过他看见的却迥异于青衣男子。他所视之处,澈芒失色,然却不灭。声音稚嫩但却要比很多人多一种东西,一种他本不应该具备的东西。
“也许这个地方被污染的很少,孩子。但它一定会被污染而且总是被污染的。你或许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和你说话。但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因为……算了。”话至此断,一叹空心,再叹悲心,三叹无心。三叹已过,秦岚静静地在一旁瞧着男子沉重地撑着那些早已腐朽的石杆,他把头低下来。
沉默半晌,男子蹲下来对孩子说道:“我刚才望过的地方,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被它控制。你明白吗?但在那个地方,也有你迟早需要的答案。”
说完,秦岚看着水花溅起,便坐上船,回到集市的那一边。他并不太在意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是在想他的中午茶该怎么解决。
他一如往常地走向集市另一边的茶坊。他只觉得自己还欠着那男子什么需要去还。
但在今天,一个陌生但又熟悉的身影却挡在了他面前。那身影他很乐于见到,但绝不是在现在。尽管隔得很远,还是能够明显感受到那身影的强壮与魁梧。
也许他不能再来湖心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