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日欲出,已躲在青云深处发散着光芒。青云仿佛被能工巧匠镶上了金边。遥遥瞧上去,别有一番朦胧之味。晓风欲止,柳州城还滞留在故夜的睡梦之中。柳州山上却是别样的一派情状了。
柳州山不高,但若是想要一览日出的壮丽景象,倒也算是个绝佳的去处。日出又日落,潮起又潮落,在柳州城的人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不过若是他们在柳州山上腾出一块不大的落脚处来,搭好帐篷,点燃篝火,于破晓时分准时到山顶观日。他们必然不会再那样说了。但从来没人试过,也不会有人去试。
但对于柳州山的青年而言,观日是一天之中必做的事,也是最享受的事情。但至于为什么,也就只有他们自己说得清楚了。
山岚还未散尽,晓风还未休止,柳州山山顶上一派朦朦胧胧的样子。他身着稍显残破的皮袄――那应该是用狼皮做的,只是看上去就知道质地不错。乌黑的短发在寒风中微微飘动,就像惊涛在收尾时的平静一般,似静却狂。那条不知是用什么制成的裤子,应该是早已磨破了的。要知道,在这寒风凛冽的天里,穿着破烂衣裳出门可真是需要勇气。再加之一夜小雨刚刚下过,那本就冰冷的峭岩怕是更加刺骨了吧。
不过少年依旧在崖边静静地坐着,等待着日出最耀眼的瞬间。
少年凝神望着山岚的外面,期待着,守望着。时光似乎刻意放慢脚步,让此时变得漫长而美妙。少年在惬意间听到一个声音。“秦岚。”这声音很熟悉,却又不知是在何处听到的了。只记得着清脆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清纯而天真的小女孩。秦岚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时候来找他――在破晓时分看日出一向是他一个人的习惯。
秦岚在听到这声音后略有迟疑,耳根子也忽地红了那么一瞬。他挠了挠头发,用同样稚嫩的声音答道:“嗯,你好。”尽管稚嫩,但也足以暴露他不善于交际的劣质了。
柳枝随着云起云涌跳着一曲哀伤的探戈,不快不慢,惹人注目。但秦岚并没有去看那柳枝。他并没有回头――这不是他的习惯。但秦岚明白,如果有人在他最不愿被打扰的时候来打扰他,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不愿回头,但他并不指望这能赶走那个讨厌鬼。
山岚将他们的不期而遇变得更加迷蒙。似乎这是山神精心准备的一场隔着轻纱的戏剧,意外却又在意料之内。柳条在风中发出细微的某种声音,伴着这无可言喻的声音,那声音再次传来。“秦岚。你在做什么呢?”女孩捋了捋刚梳好的发辫,用轻柔的口吻问道。她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
秦岚还是没有回头,他高傲地凝望着远方。也不知是他没听见这问话还是不愿回答。他俩沉默了好一会儿,秦岚才回答道:“等日出。”声音显得很急促,似乎是他有些不耐烦了,但事实上他只是太专注了。
日出?这个词对于女孩而言分外地陌生。她整理了一下衣装便席地而坐,学着佛家人的样子思考起来。似乎这样能够让她更聪明。
秦岚察觉到女孩笨拙的动作,按耐不住好奇回首偷偷地一望。他扑哧一声地笑了,他虽然也不懂佛,但女孩那滑稽的样子着实可笑。女孩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那对若隐若现、似水一般的眉毛显得更加舒展。她缓缓地睁开朦胧的双眼问道:“日出是什么样子的?秦岚?它是用来干什么的?”樱桃小嘴一张一闭,就吐出这样无知的话语来。除了天真,还能是什么?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秦岚耳根子一红,猛地回过头去,小手攥成了拳头。他尴尬了好一会,说道:“等时间到了你就知道了。”声音略有些颤抖,不过倒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毕竟秦岚还是个内向的孩子,固然会有些害羞。
他俩沉默了好一会。女孩也早已起身回家了。只留下秦岚继续凝神望着远方的岚雾。
山崖不算太高,岩壁也不算很是陡峭。山崖的边缘线不长,右边是茂密幽深的柳林。篁竹深处,溪水涓涓的细流正哗啦啦地注入林中的湖。湖中坐落着一座不大的湖心亭。亭子很静,驻足亭上的些许水鸟,不时地低吟几声,听上去也很是大声。溪水驻足在此,溢出的些许溪流便顺着青葱的小径流走,倒也灌溉了一方田地。很少有人会去湖心亭坐上久许时间,也许是因为那些个破碎的砖瓦?没人知道。
比起看日出,秦岚去湖心亭的次数更多。也许是静心这东西已经不再流行,只有秦岚这种恬静的人才会试着去做。
不过,去湖心亭是午后的事。那时候阳光正和煦,去湖心亭会是一种特别的体验。
现在,秦岚还是在等日出。岚雾在寒风中逐渐隐去。数道光束透过岚雾照进来。光斑驳然,澈如湖水。晓云未去,直挂蔚空。新日如荼,烈火炼金。岚雾将歇,淡然挥去。只见一道横着的金色长虹似云般贴在辉日下,只似黯辉下的海面。也似新星般那样耀眼。
秦岚看着新日升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就是那一瞬间后,秦岚起身回屋了。但也许他是注定回不了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