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画翁湖之后,韩先生和蒙瑟被张云逍派人护送到驿馆休息。张云逍虽说一直守在画舫外面不曾进去,可是他的感知力极强,两人的所有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语遥,咱们先把老师接回去休息几天吧。”张云逍将听到的对话内容告诉秦语遥之后,跟她商量着。
“嗯,这样也好。老师他一定十分难过,让他到城里住几天,省的他一个人伤心。”秦语遥点头答应。
就这样,两人把陷入深重悲痛中的李慕苏接到张云逍府上住下。两人殷勤照料,来缓解他内心的伤痛。这是一道坎,迈过去了一切豁然开朗,迈步过去则会一蹶不振。不过这道坎可不是那么好迈过去的,得知真相的李慕苏,不仅要承受心爱之人冰熏的悲惨遭遇,而且要忍受最要好的朋友对他的背叛,谈何容易。
不过,经此一事,蒙瑟的态度变得缓和了许多,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强硬。她是受到了韩先生的影响,韩先生觉得自己亏欠了李慕苏太多,便想着以国事上的妥协和示弱来弥补,而且和平也是两国人民的殷切期盼。
这天,张云逍来找蒙瑟商谈议和的条款,蒙瑟表现的非常随和,完全出乎张云逍的意料。不过张云逍也不会得寸进尺,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外交讲究平等公平、互惠互利,他自然不能独揽利益。经过商谈,他跟蒙瑟很快达成共识,那就是维持两国的和平和边境地区的稳定。他们决定把大力发展商贸合作的条款加入进去,使两国互通有无,增进彼此之间的信任与合作,促进友谊增长。商谈完毕之后,张云逍草拟了一份条约,呈到皇帝郭威面前。
“张爱卿,契丹愿意跟我国和平共处、互通有无?”郭威一脸的难以置信。在他的记忆中,契丹人总是恃强凌弱,依靠武力巧取豪夺,何曾说过与人和平共处、平等买卖。
“是的,皇上,蒙瑟公主亲口说的,她还说中原是礼仪之邦、文化先进,她们契丹以后要多多向我们学习。”张云逍回答道。
“嗯,不错!”郭威夸奖道:“我听说那蒙瑟公主可是个十分强硬的主,你能够说服她,可是立了一件大功啊,我要怎么奖赏你才好呢。”
“皇上,臣不要什么赏赐,臣只有一事相求。”张云逍说。
“哦,你要求何事,说来听听。”郭威说。
“皇上,臣斗胆请求皇上将俘虏的狼王肖格腾并两万契丹士兵放回。”张云逍请求道。
“大胆!你想通敌叛国不成!”郭威一听张云逍竟然为俘虏的敌军求情,十分恼怒。
“皇上,臣并没有叛国的意思。臣以为,两国交战,士兵无罪,他们都是父母生养的,家里还有妻儿老小,不如让他们早日回家团聚,也可彰显我大周王朝仁爱之心。”张云逍辩解道。
“父皇,云逍兄弟说得对。古有苏武牧羊,一生南望而不能回到家乡,其经历太过悲惨。如今,两万契丹士兵困在我国,如若长期陷于囹圄,势必思乡心切,悲痛欲绝,而他们的家人也将夜夜呼唤,号泣不已。”郭荣在旁替张云逍说话。
“荣儿,你!”郭威见儿子郭荣竟然帮着张云逍说话,一时间更加气愤。
“皇上,您可千万别动气,两位大人年轻有为,又心怀仁义,他们也是一片好心。”费公公见皇帝就要发作,适时插话,安抚情绪。
“皇上,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两万俘虏如今都是手无寸铁的囚犯,如今两国通好,他们也不会再举枪舞刀杀向我国,不如放归积下无限功德,佑我大周隆运昌盛。”张云逍说。
“是啊,父皇。如今我国威信方立,不如将俘虏放回,再增我天朝之大度仁心。”郭荣说。
“唉,你们两个。”郭威用手指点了一下眼前的两人,顿了顿说道:“这件事到时候再说,先退下吧。”说完,摆摆手示意两人离开。
“是,皇上,臣告退!”
“是,父皇,儿臣告退!”张云逍和郭荣行礼退下。
离开皇宫之后,张云逍回到府中,他有些想不通,郭威究竟为什么不答应放回俘虏。难道他是想坑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成为像秦始皇那样的乱世枭雄。
“云逍,在想什么呢。”大厅里,秦语遥正在跟李慕苏说话,这段时间以来,李慕苏的情况好转不少,已经能够偶见笑容。张云逍随即把自己在皇宫内的事情跟两人一说。
“哦,徒儿,这你就不明白了。”李慕苏捋着胡须说。
“老师知道其中的原因?”秦语遥扑闪着大眼睛问道,她也不明白什么原因。
“是这样的,皇上这是在故意吊契丹的胃口。两万俘虏哪能轻松放掉,他必定要换回更多的利益才能罢手。”李慕苏分析道。
“嗯,说的有道理,那皇帝他想要什么呢?”秦语遥的的眼睛里再次闪过问号。
“你们想呀,中原缺什么、契丹什么多?不就知道了。”李慕苏点了点题,并没有直接说答案。
“中原缺少牛马,契丹牛马成群,老师的意思,该不会是用牛马来换人吧。”秦语遥说。
“这只是一部分,皇上他其实是想要一个承诺,蒙瑟公主和肖格腾当面的一个承诺。”李慕苏说。
“对,蒙瑟公主和肖格腾如果当面承诺,那将胜过千万张议和条约。”张云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嗯,真是孺子可教也!”李慕苏笑着说。
“我这就去知会蒙瑟。”张云逍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秦语遥最近跟蒙瑟相处得不错,对议和的事情帮了不少忙。
“切记,不要心急,要让他们自己明白这个道理。”李慕苏提醒道。
“知道了!”秦语遥说。
“还有,你可要看好了我这个徒儿,小心被人拐走了。”李慕苏调笑道,他的意思是张云逍三天两头往蒙瑟那里跑,让秦语遥可要看住了。
“放心吧老师,他跑不了!”秦语遥挽着张云逍的胳膊,羞羞地回答,说完,拉着张云逍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在晚一秒,只怕她脸上的红云就升起来了。
经过张云逍和秦语遥的旁敲侧击,蒙瑟也大致明白了个中意思。就这样议和大典在皇宫内举行,蒙瑟代表契丹国,张云逍代表大周朝,两人签订了议和条约。条约约定两国和平共处,不得再动兵戈,平等互利,互通经贸,互帮互助,团结友好。整个大典顺利进行,氛围十分和谐。
“周朝皇上,我蒙瑟代表契丹国有一事相求。”签完条约,蒙瑟鞠躬道。
“哦,蒙瑟公主有什么事,但说无妨。”郭威心知肚明对方要提出俘虏的事,不过没有点出来,他要等对方亲自求他。
“是这样的,两国既然已经通好,我契丹尚有两万名俘虏困在贵国之中,蒙瑟请求皇上开恩予以放回。”蒙瑟真诚地说。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我军将士浴血奋战方才守住国土,岂可轻易放归入侵我国的虎狼。”郭威拒绝道。
“皇上,请不要着急拒绝,我可是有着十足的诚意。”蒙瑟说。
“哦,朕倒要看看什么诚意。郭威说。
“为了换回我契丹两万子民和南院大王肖格腾,我们愿意拿出十万匹牛马,并且保证在我有生之年,契丹绝不侵犯大周,如何?”蒙瑟说道。
“你的话能够代表契丹吗?”郭威问道。
“当然,国主派我来,便是给了我决定一切的权力。”蒙瑟回答道。
“嗯,如果你们能拿出牛马各十万,我大周可以考虑放回两万俘虏。”郭威在筹码上加重一倍,可谓是狮子大开口。
“成交!”为了契丹士兵,蒙瑟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行,毕竟相比于牲畜的生命,人对他们来说更重要,这些士兵涵盖的不止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家人,一旦他们不能回国,那毁掉的将是两万个家庭的幸福。
“好!一个月内,契丹将十万头牛和十万匹马送到,我大周朝自会放人。”郭威说道。
“谢皇上开恩!”蒙瑟施礼。
就这样,一场议和暂时画上句号,第二天蒙瑟启程回国,她要将议和的内容禀报给国主,同时准备牛马,用来换回被俘虏的士兵。
“公主深明大义,实在是让在下佩服。”出城的路上,张云逍跟蒙瑟并马走在最前面,韩先生和其他契丹随从则是乘坐马车跟在后面。张云逍感念蒙瑟的识大体,不由得夸赞出口。
“云逍哥,你还是叫我蒙瑟吧,这样不会显得那么生分。”蒙瑟竟然喊张云逍为哥哥,而且还让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
“这,好吧。蒙瑟,十几天的相处,如今一别还真是舍不得。对了,语遥让我向你表示问候,要你珍重。”张云逍觉得蒙瑟为人直爽,没什么心机,比较好相处,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
“语遥妹妹真幸运,遇到了一位这么好的男子。我草原儿郎如果有人能及云逍哥一半的才华,那我一定就嫁了。”蒙瑟的话语里流露着赤裸裸的表白。
“额,云逍何德何能,受到如此夸赞,倒是蒙瑟你端庄大方、倾国倾城,我大周朝如果有女子能及你一半,那我必定仰慕不已。”张云逍回敬道。
“你知道吗,你就像我们草原上的雄鹰,发着让人仰望的光,同时也吸引着万千少女的眼光。”蒙瑟说。
“多谢夸奖,蒙瑟,你见过天山雪莲吗?我想你就跟传说中的天山雪莲一样,独立绽放着人间至美。”张云逍说。“如果我生在草原,必定成为万千追逐你的儿郎之一。”
“你会跟我一起去草原吗?”蒙瑟问,她细长的眼睛带着一些哀求和期待,这在她高贵的眼睛里从未出现过。
“蒙瑟,对不起。我已经有了语遥,我不会背叛她,也不会离开她。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子在前方等你。”张云逍婉拒道。
“如果没有语遥,你会爱上我吗?”蒙瑟再问。
“我想会的,你身上有着迷人的气息,我想所有靠近你的男人都会被吸引。”张云逍从一个男人的本能回答。
“唉,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在语遥之前认识你,那样你就不会跑了。”蒙瑟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也许吧。”张云逍不忍说破,其实他跟秦语遥是穿越而来,认识的时间可是跨越了一千年,当然是从后面往前算。
“这个送给你,就当是个纪念!”蒙瑟从怀里抽出一把十分精致的短刀,递到张云逍手中。宝刀赠英雄,不外如是。
张云逍接过短刀,嗅着上面残存的女子幽香,体会不曾冷却的温度,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收起短刀,从袖子里抽出青龙刃,递给蒙瑟。“既然要赠送礼物留作纪念,那也要礼尚往来才行。”明珠赠美女,张云逍身上没有明珠,而且蒙瑟更喜爱冰刃类的东西,赠送青龙刃,更显珍贵。
蒙瑟接过青龙刃,感受到上面的体温和男人的气息,露出会心的微笑。她温柔注视着张云逍,张云逍也注视着她,两人一阵神迷的时候,温香入怀,两瓣红唇已经贴在张云逍的嘴上。两人微闭着双眼,将全部心神沉浸于唇畔,思想飘飞到天空,享受着别离前的片刻温存。
“再见!”蒙瑟笑着挥手,转身离去,夕阳下她的身姿格外凄美。她紧紧抱着怀里的青龙刃,眼眶深润。
“珍重!”张云逍一拱手,送别蒙瑟,立在高坡上,目送蒙瑟渐行渐远的背影。
正是:君生之时我未生,见君之时君有妻。可怜苍天多捉弄,直教日月长别离。
又是:五月汴京荷花肥,佳人一笑失娇媚。十里长亭依别处,漫川烟草尽泪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