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大会在秦语遥赢得一片赞叹和满堂喝彩之后继续进行。“下面进行对对子环节!”张云逍继续主持。
“我先来,在下苏世荣,汴京人士,平生极好对对子,人送绰号对痴!”一位微胖男子站起来走到场中,自报家门之后开始出对:“松下围棋,松子每随棋子落。”
“柳边垂钓,柳丝常伴钓丝悬。”蒙瑟的老师懒得站起来,张口就来。
“好工整呀!”众人对蒙瑟的这位老师发出赞叹,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信手拈来,其功底造诣深不可测。苏世荣也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呆住。
“对痴,我来出一题,跟你的对子如出一辙。金水河边金线柳,金线柳穿金鱼口。”蒙瑟的老师出对。
“嗯。”苏世荣略微想了片刻,随即答道:“玉兰杆外玉簪花,玉簪花插玉人头。”
“好,对得好!”众人连忙喝彩,给苏世荣加油鼓劲。
“我再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苏世荣受到鼓舞,显得有些兴奋。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对方又是张口就来。
“公一碗婆一碗,姑姑嫂嫂合一碗。”苏世荣不信难不倒对方继续出对。
“新三年旧三年,补补衲衲又三年。”对方仍旧轻松应对。
“你,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水,水落石出。”苏世荣有些恼怒,出的对子难度增加。
“哈哈,溪水归河水,河水归江,江归海,海阔天空。”蒙瑟的老师撂下一个轻蔑的眼神。
“这。不可能,不可能。”苏世荣完全被震慑到了,他嘴里嘀咕着,神情呆滞,看样子已经崩溃了。
“哼,班门弄斧!老夫也出一题。图画里龙不吟虎不啸,胆小书童,可笑可笑。”蒙瑟的老师话语里的强势十分明显。
“快,苏老弟,快对呀!”梁卫民等人见苏世荣没了反映,一片心急火燎。
“来人,请苏先生下去休息。”张云逍见苏世荣已经失去战斗力,再呆下去也是丢人现眼,吩咐人先将他抬下去。
“侯爷,这位对痴没有什么真才实学,还敢登堂入室,你们周朝不会没人了吧。”蒙瑟讥讽道。
“苏先生的癫痫是老毛病了,不巧今日发作,冒犯之处还望见谅。”张云逍打圆场。
“这些我不会追究,只是这中原之地竟无人能够接上对子,真是让人耻笑。”蒙瑟说。
“此对简单,我周朝幼儿皆能对,在下斗胆一试。棋盘里,车无轮马无缰,大意先生,提防提防!”张云逍针锋相对,毫不含糊。对方说这边是胆小书童,自己则反击他为大意先生。
“好!”梁卫民、秦安邦等人自然听出其中意思,纷纷叫好。
“没想到侯爷不仅武功卓绝,连这文学方面也是出类拔萃。”蒙瑟对张云逍能够对得如此好有点震惊,毕竟在她眼里,对方应该只是一位武痴。她难以想象,一个人能够同时在文武两道上都大放异彩。
“公主过奖了,是这对子太过小儿科了。”张云逍说。
“你!”蒙瑟的老师不满意了,他终于站了起来,眼前这位侯爷才是隐藏的高手,他必须重视起来。他若有深意地看了张云逍一眼,接着出对:“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恰恰。”
“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张云逍感受着画翁湖的清风,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太好了!真实绝了。”梁卫民等人拍案叫好。
“好,再接我一对。千里草原,万匹良马,契丹虎狼踏破贺兰入汴京。”蒙瑟的老师这下真的发怒了,张口就要开战似的。吓得一众儒士心惊胆裂,坐立不安。
“十州沃土,百城豪杰,大周龙族西出雁门吞漠北。”张云逍淡定自若,对答如流。声音洪亮,气势磅礴,无论从内容还是声势上都给对方以有力回击。
“好!”秦语遥忍不住拍手,将那些个文臣大儒羞得满面通红。一个弱女子尚且临危不乱,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对方的一句话吓得乱了阵脚。好在有张云逍顶着,不然他们可要丢人丢到家了。
“老先生,要不就此停手吧,这一回合就当是打个平手,以免伤了和气。”张云逍用商量的语气说,两人已经剑拔弩张,在对下去必然有伤和气。
“如果你们能接下最后一个对子,我自愿认输。”蒙瑟的老师说。
“那就请赐教吧!”张云逍说。
“听好了!内无相,外无将,不得已玉帛相将,将来怎样。”他的这一对子,明显是在接周朝的伤疤,五代以来,中原各朝都惧怕契丹,纷纷上供求和,用贡品来维护自身的安全稳定。
“这。”张云逍一时也答不上来,如何对得工整,而且不失了周朝的气度,他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
“怎么,侯爷,答不上来了吗?这可是小儿科的题目呀。”见张云逍犯了难,蒙瑟在旁逞口舌之快。
“哼!天难度,地难量,这才是帝王度量,量也无妨。韩兄,没想到咱们还能见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接着,在众人瞩目之下,一个鹤发童颜的矍铄老者缓步走进场中,不是李慕苏还能是谁。李慕苏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蒙瑟的老师,而对方的视线也停留在李慕苏的身上,二人的目光交汇处,仿佛有电光火石擦过,一对仇人终是相见。
“老师,您终于来了!”张云逍高兴地说。不过下一刻,他就意识到气氛不对,老师的眼中充满了杀气,这种杀气在一向和善的老师身上前所未见。
“李先生来了。”“快看,那是侯爷的老师,果然仙风道骨,才冠古今!”一群儒士一时间议论纷纷。
“李兄,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相见。”那位李慕苏口中的韩先生回答道。
“韩兄,有些话是该说清楚了吧。”李慕苏逼问道。
“唉,李兄,时过境迁,人事已非,何必耿耿于怀。”韩先生说。
“我并非韩兄那样见利忘义,而韩兄也并非我一般情深意重。那件事,一定要说个明白。”李慕苏说。
“这,李兄,当年是我的错,这些年来我也良心不安,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韩先生说。
“往事如云烟,随风散也就散了。只是心底的伤痛和疑问必须要弄个明白才能罢休。”李慕苏说完,看了张云逍一眼,那意思是让他将大会撤了。
张云逍明白李慕苏一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找韩先生,点了点头说:“今天的交流大会到此为止,各位都散了吧。招呼不周,还望多多包涵。”
“咱们走吧。”“侯爷,告辞!”一众儒士纷纷告辞。
不一会儿,场中只剩下蒙瑟、张云逍、秦语遥以及仍在对峙着的李慕苏和韩先生。
“徒儿,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问韩兄。”李慕苏让张云逍和秦语遥到外面去。
“蒙瑟,你也先出去吧。”韩先生看了蒙瑟一眼,给她一个眼神,告诉她不要担心。
“是,老师。”蒙瑟也离开了画舫大厅。
“李兄,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你还要问什么?”待众人走后,韩先生说。
“当年的事情,你必须一五一十告诉我。”李慕苏坚定地说。
“唉,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我一时鬼迷心窍,害了你跟冰熏。”韩先生喟叹道。
“你还有脸提冰熏的名字。”李慕苏讥讽道。
“是我对不起你们。当年我俩是同一届的贡生,同时入京。由于志趣相投,而且都善诗文,走得很近,人送雅称苏李。那时我俩的名望在文坛可谓是一时无两,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咱们认识了冰熏。冰熏是个好女孩,当时后唐国少有的大家闺秀。冰熏跟你一见钟情,我也乐得从中撮合。可是随着七王爷掺和进来这一切都变了。”韩先生回忆道。
“七王爷?”李慕苏问。
“不错,正是七王爷李欢,他爱慕冰熏已久,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冰熏对他没有半点意思。于是,李欢找到我,他不仅给我金银珠玉,更是以美女相赠,让我务必帮他夺回冰熏。一开始我哪里肯干,你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可是他向我灌输的越来越多,我出现了偏激,凭什么你的名字要排在我的前面,凭什么你能够得到冰熏这种倾国倾城的美女。我改变了主意,决定帮李欢。那天晚上,我表面上邀请你和冰熏喝酒,实则是要借你之手把冰熏灌醉,好让李欢有可乘之机。果然,冰熏出于对我的信任,相信我的说辞,以为我给你俩摆的是做媒的酒,喝得烂醉,你也不省人事。在我家后院里,李欢那个禽兽就把冰熏给糟蹋了。事后,冰熏寻死觅活,不过迫于家庭的压力,她还是忍辱嫁给了李欢那个畜生。”韩先生详细描述当年的经过,将自己一手策划的丑事和盘托出,多年来,他一直忍受着良心的谴责,如今说出来,更像是在忏悔。
“冰熏,她当时为什么不肯见我。”李慕苏的双眼垂泪,语气有些哽咽。
“名节是女子最为珍贵的东西,她已经失去童贞,哪里还肯见你。”韩先生感叹道。
“冰熏,冰熏她后来去了哪里。”李慕苏伤心之余,不忘追问。
“后来,她给李欢做了妾室,再后来后唐灭亡的时候,逃难到南唐国去了。”韩先生说到最后,也有些哽咽,他突然双腿跪地,抽泣道:“李兄,是我对不起你,你惩罚我吧。这些年来,我时常在梦里梦到你跟冰熏,可我看到的都是仇恨的目光,我已经深受折磨,病入膏肓,你惩罚我吧,我已经受够了。”
“唉,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果惩罚能够让冰熏回到我身边,我宁愿上天惩罚我一千遍一万遍。”李慕苏气狠狠地说。
“对不起,李兄,我当年助纣为虐,猪狗不如,不配跟你齐名,今日就让我了断在你面前谢罪吧。”说着,韩先生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够了!”李慕苏一脚踢开匕首,怒视着韩先生说:“你的命又换不回来冰熏,好好珍惜剩下的时光吧。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走吧。”说完,李慕苏把头扭向一边。
“李兄,珍重!希望在你有生之年能够跟冰熏重逢,到时候如果能够原谅我,那我也就可以含笑了。”韩先生说完这句话,再拜了一下然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