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吓得一哆嗦,阴翳着眸子不敢接话。
司徒寻顺着陈氏的身子往后,正好看见府衙大门处摆放的裹尸布,不由得有几分温怒。
帝京天子脚下,皇城重地,又有禁军巡防,极少发生命案的。纵然是有,不过派了属下去督查便是,他自己个儿是决计不会去碰尸体的。
今儿那尸体不仅抬到了司府衙门,而且还端端正正摆在大门口。司徒寻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真是晦气!
对陈氏的言语又重了几分:“你们若是再不走,妨碍本官办案,休怪本官不客气!”
陈氏吓得抱紧了孩子,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云霄见了不由上前一步,朗声道:“此案条理清晰,大人若是觉得不好办,不若交给属下。属下带着人一一去排查,只要问清楚刘寒从王府出来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一一捋下来便能知晓真相。”
司徒寻气得脸都绿了,再也抑制不住,从笔筒中拿起一支狼毫笔就朝云霄掷去。
只是他这些年花天酒地的,身材日渐臃肿,那狼毫笔别说落到云霄身上,就是连衣袍都不曾碰到。
司徒寻气得一阵颤抖,指着云霄就骂:“滚,给我滚!”
云霄不为所动,依旧那么直直站着,平视司徒寻,甚至还不紧不慢说出这么一句:“属下只是就事论事,大人若觉得有考虑不周的尽管说出来,属下定然照办。”
一副摆明了要给司徒寻抬杠的样子。
这蠢货!
就在司徒寻怒的要发作之时,有个门房颠颠跑了进来。
门房不在司府衙门供职,而是司徒寻府邸的,平日服侍左右,很得司徒寻信任。
只见那门房在司徒寻耳边嘀咕说了好大一通,司徒寻原本温怒的脸缓缓沉了下去,最终变成一抹惊讶,再然后转变为狐疑,最后犹豫了许久。
他看向锦绣,目光不住地在锦绣身上打转。
锦绣眼皮就跳了起来,一股不详感忽然涌上心头。
好半天司徒寻才恢复镇定,面无表情地看着云霄,吩咐道:“就按你说的办,你带人好好查看,切莫漏掉一点蛛丝马迹。”
陈氏大喜。
云霄则是面露讶然之色,又听司徒寻不耐烦地问了一声,他才慌忙躬身应下,带着人走了。
锦绣依旧站在那里,司徒寻却根本不看她一眼,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客气讨好,甚至还冷哼了一声,带着门房和师爷去了后堂。
锦绣心中有些乱了。司徒寻的转变来的太快,以至于她还没有想明白,人就都不见了。
再看堂下,那些汉子个个面露侥幸之色,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陈氏搂着孩子,根本不看锦绣,却是细看之下,其眼底有淡淡的兴奋之色。
……
云霄是擦黑的时候回来的,面上已有疲倦之色。
司徒寻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时正是一脸喜色,眉梢处有抑制不住的雀跃,听他懒笑着问云霄:“可查清楚了。”
“都盘查了。”云霄行了一礼,却不再说话,而是将目光落到锦绣身上。
见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面容清和平静,看不出一点喜色。
云霄就面露古怪之色。
司徒寻催得紧:“结果如何?”
云霄反倒扭捏起来,司徒寻不耐烦了,指了一个跟着出去的守卫。
那守卫赶紧答:“什么都没查出,刘寒从王府出来就自顾回了家。”
司徒寻便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冷笑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不知福晋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锦绣面容微霁,果然一切脱离了掌控,她上前一步,慢慢道:“此事的确与我无关,还望大人再细查。”
陈氏便突地哭喊起来:“大人啊,您都已经查清楚了,她还不承认,你要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我家相公在天有灵,也会记得您的恩情!”
司徒寻面上一抽,喝道:“喊什么喊,谁要他记得恩情!”一个死了的人,能报什么恩?!
陈氏就讪讪闭了嘴,缩到一旁。
司徒寻已经高声宣判:“明丰二十六年,四月二十六,七王府福晋王莞宁毒害南郊砖瓦坊坊主刘寒……”
“大人!”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司徒寻不悦地停下来,见云霄一脸恳切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跳,愤然道:“何事?”
云霄看锦绣几眼,又看陈氏几眼,才开口:“属下觉得事有蹊跷。”
司徒寻冷笑不已:“事情是你带着人查的,这会儿又出来说其中有蹊跷,你是存心戏弄本官不成!”
云霄作了一揖,道:“纵然是刘寒路上不曾被人所害,可难保回到家中遭到毒害。”
此话一出,安静的陈氏突然破口大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害了老爷不成!你这烂蝎子毒心肠的,我孤儿寡母哪里招惹了你,你要如何污蔑我们!老爷啊,你睁开眼看看,我们孤儿寡母如此被欺辱……”
云霄面容肃静,道:“我只是猜测罢了,砖瓦坊人多繁杂,未免没有刘寒得罪的。云霄并未指名道姓说是夫人,夫人为何如此激动?”
陈氏面上一僵,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云霄还欲再问,堂上的司徒寻已经冷然开口:“好了,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再闹下去也无意义。来人,暂时将福晋收押,等过了文书通禀宗人府,再行处置。”
两个守卫上前,冷漠道:“福晋,请吧。”
锦绣回头,见云霄一脸焦急的样子,心中方才宽了宽心神。跟着守卫缓步走了。
陈氏也带着一帮工人抬着刘寒的尸体离开。
云霄却依旧站在堂下,面色肃然。
司徒寻眼皮再跳了跳,沉声问他:“你三番五次与本官做对,可是这份差事不想要了?”
四周并无外人,司徒寻懒得再逢人做戏,眼底满是讽刺讥诮之色。
云霄不动,施了一礼,方才道:“属下只是觉得这事其中有古怪,想要再查证一番,并无戏弄大人的意思。”
司徒寻就冷的“嗤”笑了一下,漠然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小小的守卫长罢了,若非有人举荐,你凭什么到京中任职?”
满满的嘲讽。
云霄没有做声,似没听见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