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朝着司徒寻作了一揖,然后抽出了腰间的龙泉宝剑。
那剑长二尺有余,剑身以玄铁铸造,薄透轻如蝉翼。剑柄为一条金色巨蟒图案,显得无比诡异阴寒。剑刃微微泛着酩白的寒光,让人望之不由胆怯。只有真正经历杀戮饮血的传承之剑,才有此番意境,无愧为真正的刃如秋霜。
云霄虽未说话,但在抽剑的瞬间大家便静默了。
那些守卫虽跟云霄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他的臭脾气。最关键他有一身让人闻风丧胆的好本事。
当年云霄就是凭着手中这把龙泉宝剑一手屠尽老窊寨匪寇,立下赫赫战功。由得州使亲自写信举荐,才在无关系无背景的情况下被调入京城的。
这么个杀神,谁敢招惹?
就是先前一副怒气凛然的司徒寻,这时候气焰也不由得落了几分。他深知这位属下的秉性,倘若今日办事有差池,那孽障定是要提剑相向的!
这混账!
司徒寻的胸口剧烈起伏,气得不轻。他不由得暗暗埋怨自己,当初刑部举荐的时候,自己为了出风头,愣是不惜与在场同仁撕破脸也要将这位立下赫赫战功的武状元收于麾下。
现在想想,真是脑子抽风了!
养这么个令人头疼的人,还不如养一条狗!
至少,狗是忠诚且听话的。
司徒寻眯起了眼睛,眼底精光流淌,不知在想着什么。
宋煜唇角的笑意更加浓烈了,眼底的杀意却收敛了几分。
陈氏见云霄仗义出手,感激涕零,口中的感激之词更加密集。
周围围观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下属提着剑与上司对峙,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见呢!
气氛僵持不下。
锦绣想了想,忽然上前几步,对司徒寻道:“既然出了命案理应查清。这位夫人又口口声声说与我有关,那我便与你们去司府衙门一趟。”
汤嬷嬷和乳娘俱是皱眉,汤嬷嬷急切道:“福晋,不可!”
司府衙门那等腌臜地方,岂是福晋这等千金之躯能涉足的!且只要踏进去,纵然没什么,只怕也要被世人病垢!
宋煜沉眸看着她,就见锦绣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的意思像是在宽慰他。
宋煜紧绷的脸就松了几分,然而还是有微微的关切。
才听锦绣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七王府既为皇家贵胄,更应做好表率。本福晋自知公道在人心,是非黑白定会水落石出。”
一席话如此坦荡荡,倒叫先前嚼舌根的那帮围观百姓有些惭愧。大家不由纷纷交头接耳,以为自己先前是想歪了,莫不然这位福晋怎敢去司府衙门呢?
宋煜见她心意已决,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回去。
他知道她性子强,有自己个儿的打算,纵然他今日蛮横将她留下,只怕也未必能讨到半分感激。
那便遂了她的心意吧。
他朝司徒寻轻点下颌,眼底却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司徒寻一个激灵,暗地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云霄收回龙泉剑,有些诧异地看了锦绣几眼,眼底更有狐疑之色。
锦绣就跟着他们走了,陈氏则将那拨汉子一并被带回府衙。
远远的还能听见汤嬷嬷焦急的埋怨声:“王爷,你怎么能让福晋跟着他们去呢。司府衙门什么地方啊,福晋柔弱之躯哪里受得了那些苦!王爷!您若不做主,老奴就去宫里,请太后她老人家出面,真是胡闹!”
好久之后才听见宋煜淡淡的声音:“她不会有事的……”
这话像是呢喃自语,又更似一种保证。
后面的已经听不清了,锦绣夹在守卫中间,在一众行人的注视下缓缓朝司府衙门走去。
只是不知为何,心却突然“砰砰砰”狂跳不已,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
一路上司徒寻都十分客气,还特意询问锦绣要不要派一辆马车,锦绣拒绝了。原本就是嫌犯,再享受这特殊待遇,只怕真要被世人以讹传讹,到时候纵然事情大白于天下,世人也只会说是府衙忌惮王府,胡乱将案子了结。
她这般费劲,就是不想七王府落了不好的名声。自从与宋煜结盟起,他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
而她能仰仗的只有王府,只有护得王府安危,方能平安顺遂,安安稳稳活到救出锦荣的那一日。
她其实是不怕的,有宋煜的敲打,司徒寻定然知道该怎么做。况且还有汤嬷嬷在,一定会第一时间禀报给太后,有宫里的干预,事情最后的结局一定会在意料之中。
她以为只是走了过场罢了,却不知道一切即将颠覆她的谋算。
到了府衙,陈氏带着儿子以及一众人等跪下。
锦绣身份高,司徒寻不敢让她跪,客客气气搬了凳子给她。她没有落座,就那么静静站在一旁。
就听司徒寻敲了一下案几前的堂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高声问陈氏:“堂下陈氏,今日大闹七王府,所为何事?”
陈氏战战兢兢地将刘寒什么时候到王府,怎么死的,大夫是如何说的,皆是细细道来。
就见司徒寻听得昏昏欲睡,还是旁边的师爷推了他一把,他才赫然坐直了身子,“嗯”了一声,一捋胡须,侃侃道:“此事蹊跷颇多,刘寒回家途中也许会遇到什么人,万一是被小人谋害也极有可能。一切需要细细盘查。”
陈氏就哭喊:“不会的,我家老爷处处与人为善,从不得罪人。”
司徒寻就冷哼了一声,笑问陈氏:“与人为善?与人为善能在明明签订了欠条的情况下追到王府要债?他就不怕得罪七王府!”
陈氏一噎,半天说不出话。
司徒寻乘胜追击:“此事冗杂,须得慢慢调查。这样,你们都先回去,本官派人去一一排查,等有了结果再通知你们,如何?”
慢慢调查,一一排查,估计等府衙装模作样一番弄下来,刘寒的尸体都臭了,事情也给拖黄了。
陈氏不肯,哭天抢地,一副悲惨戚戚的模样:“大人,这事有什么好查的,我家老爷就是去了七王府回来便毒发身亡的,不是七王府的手笔,谁会这么大胆?大人,还请您明鉴,将凶手绳之于法!”
司徒寻一拍堂木,怒喝:“本官办案,你一介妇人插什么嘴!你是觉得自己比我这总司还要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