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气度雍容地让丫鬟给了车钱,然后才转身,面含微笑落落大方地给众人行礼。
众人皆是被搞的晕头转向,心道这大肚妇人谁啊?
锦绣往人群后面退了几步,一场好戏就要上演,她要挪出位置给正紧主子才行。
车夫收了钱,不敢在这是非之地多耽搁,马鞭重重落下,马儿一声嘶吼,再次冲了出去。
因着先前马儿来势汹汹,王语嫣赶紧将方氏护在身后,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大肚妇人身上,没有人看见方氏安静地站在王语嫣身后,一双浑浊的眸子冷冷地盯着正在行礼的花氏。
五福公面皮一阵颤抖,老树般褶皱的眉峰紧紧地拧成一团,下意识地对王语嫣道:“进去吧。”
王语嫣迟疑,花氏已经几个箭步冲了过来,拉着五福公飞手就喊道:“国公爷,妾身给您请安。”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色一变。
五福公警告地给花氏递了个眼色,略微有些薄怒地训道:“瞎说什么!老夫不认识你!”
花氏哪里懂得看眼色啊,一听五福公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当下面皮子一抽,顿时就不依不饶起来:“国公爷,你怎么了?怎么就不认识妾身了?妾身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花氏,还不放手!胡闹什么!”五福公情急之下叱道。
花氏顿时眼皮一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嚎啕大哭起来:“国公爷,你说你不认识妾身,又怎么知道妾身的姓氏?”
五福公浑身一震,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回头去看王语嫣,王语嫣面色沉沉地站在那里,眼底隐有不悦之色。
五福公府正处在南江城繁华地带,来往行人颇多。一见高门大户出这些腌臜事,纷纷来了兴致,三五个围拢成一团,十来个积聚在一堆,不一会儿就呜呜泱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的人,全是看热闹的。
五福公面皮子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
当初之所以不让花氏进府,是因为那时候方氏还没疯。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他要是再带一个女人回来,方氏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五福公府这一年遭遇了太多事,不能再闹出事情,再加上家丑不外扬,以方氏的性子肯定会将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他左右权衡,反正也只是为了图个快活,不如就将花氏养在外头,自己时而寻乐,也免了方氏这边盘问。
谁知道……
花氏竟然怀孕了!
这让他措手不及的同时也犯了难,原打算想个法子弄回府邸的,可眼见着王语嫣就要回乡。这个他最器重也唯一能依靠的女儿,他不想让女儿有一丝一点的不痛快,于是只能拖着,等女儿走了再让花氏进府。
这花氏怎的这般不识大体,竟然还闹上门来了!
他狠狠地皱眉,并且瞪了花氏一眼,如果不是因为花氏还怀着孕,真想一脚踹上去。
外头那些百姓指指点点的目光让他面红耳赤,在外头养女人还有了孩子,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且还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被戳穿,他更觉羞愧难当。
在辽东王府那种地方摸爬滚打如此之久的王语嫣,哪里会不晓得,当即反应过来,收敛了神色,面色寡淡地对花氏说道:“这位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花叔叔临死前将你孤儿寡母托付给爹爹,爹爹也答应认你腹中孩子为义子,你有什么委屈大可到府中说,站在这里哭哭啼啼岂不叫人笑话?”
目光是平和的,语气也很和善,三言两语便将花氏肚里的孩子说成是别人的,薄情寡义的五福公也成了收留兄弟遗孀的老好人。
外面那些指指点点的百姓,这会儿纷纷点头赞许,都交头接耳地称赞五福公,甚至还有人小声地非议花氏。人家救济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撑着个大肚子来是闹哪样?
花氏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能听懂王语嫣话里的意思,以及王语嫣如菩萨般慈和微笑背后的阴冷。
五福公感激又羞愧地朝王语嫣轻点下颌,转身对花氏说道:“花家嫂子,不是老夫不帮你,上月才给了你一千两银子,我这府邸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样样要钱。你三天两头地来要银子,老夫也……实在无能为力啊!”
花氏懵了,她这会儿才算领教了高门府邸的厉害。怪不得人家都说世袭昌荣之地,钟鸣鼎沸之家不是那般简单,越是华丽的府邸,里头的水越深。
瞧瞧这父女俩,一个是南江有头有脸的国公爷,一个是皇室身份尊贵的辽东王福晋,撒起慌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三言两语就能编出个故事,硬是黑白颠倒,将无耻卑鄙说成有情有义。
花氏站在原地,任由身后那些百姓各种诋毁谩骂,跟着母亲乞讨的那些年,早就练就了她心如磐石的性子。很好,这老畜生不是不认他们母子俩吗,她倒要看看他能笑到几时!
王语嫣还在虚情假意地说:“进去说吧,你还怀着身子,动了胎气可不好,毕竟是花叔叔在人间唯一的血肉骨脉。”
连锦绣听了这番话都忍不住微微颔首,王语嫣能只身在帝京站稳脚跟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这个方氏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女儿,到底是没让五福公府失望。
花氏却忍不住一声冷笑,漂亮的凤眸里满是鄙夷。进府?
真当她是三岁娃娃不成!
小人书上这样的典故多了去了,什么鸿门宴送刑酒,进去哪里能出来!
且不说这父女俩睁眼说白话的本事,单是看那辽东王福晋一脸刻薄,就知道不是个心善的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若是进了人家的地盘,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在车上的时候丫鬟保辰就不止一次地叮嘱她,让她万万要保全自己,千万别大意。瞧瞧,那么个胆小慎行的丫鬟都能说出这些话来,她这做主子的难道不晓得?
想进府?没门!
锦绣笑了,这个花氏恐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啊!越彪悍的主越让这场戏好看。
她勾了唇,小声地对木婂吩咐了几句,木婂便乘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