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是从辽东王府带过来的,虽比不上乳娘那般亲近,却也算是心腹了。
“突然冒出个岐谷罗刹,要不然……”丫鬟声音戛然而止,兴许是觉得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于是转了个弯儿,道:“五福公府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这次她一定插翅难逃!”
王语嫣表现的很冷淡,或许是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让她精疲力竭,又或者是漫山幽静的风景使得她心境发生了变化。帝京的争斗早就有几分厌烦了,若不是因为那一双女儿,她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
她不喜欢李锦绣,但没有恨到要杀了她的地步。可是如果不解决了她,北疆王府也好,宫里也罢,都不会让她好过的!
从五福公府送来的七王福晋,如今却成了最大的隐患,还需要这样殚精竭虑地将她送回南江处决,想想都觉得可笑。
不过,她应当感激她,如果不是这样,她还没机会回来。母亲,爹爹……你们可还好?
……
马车已经进了南江地界,稍事休息就要一鼓作气地赶到五福公府。
早有五福公派来的小厮奴婢,带了可口的吃食前来迎接两位远道而来的福晋。
木婂给了一贯赏钱,让她们将东西留下,便将人全都打发了。
锦绣照例在马车上,云曦鬼鬼祟祟不知和王渊摸到哪里去了。
慕白年在七王府的马车附近,装模作样选了一棵古树作画,画的花里胡哨,那些小丫鬟们其实没一个看懂,却个个兴奋雀跃地鼓掌称赞。或许与画相比,慕白年的美貌更让她们芳心暗动。
一路上木婂都十分谨慎地与慕白年保持距离,这让锦绣意外的同时又感到淡淡的慰藉。伤口终究会结痂,疼痛也会过去,就像那些没根没蒂的感情一样,终究会变成回忆,彻底掩埋在岁月的洪荒里。
宋煜送的白狐坎肩木婂也自作主张地带上了,还有宋煜以前送的那套蓝宝石首饰。此次来南江危险重重,谁也无法料到会发生什么,她觉得应当把这些东西带上,每一样都是王爷的心意,万一……也不能便宜了那些姨娘!
呸!哪里来的万一!福晋一定会福泽万年长命百岁的!
她懊恼地碎了一口,然后转身从箱笼里将那件白狐坎肩拿出来。天气炎热,白狐浓密的毛发使得马车内的温度骤然高了几分,木婂双手汗涔涔的,将坎肩托着送到锦绣跟前:“福晋您瞧瞧,这成色质地比宫里的贡品还要好!王爷做这坎肩只怕费了不少的功夫!”
坎肩送过来这些日子,锦绣从未看一眼。木婂知道她这是在与王爷置气,又转念一想,怎么不见王爷送给府里的其它人,快马加鞭赶着送回帝京,这说明王爷心里最在意的就是我们福晋啊!
锦绣淡淡看了眼那坎肩,白狐难得,这样一件坎肩至少要五六只白狐才能制成。宋煜这份心意她知道,可是……心里总觉得闷闷的,不通畅。
木婂看在眼里,笑着将坎肩收起来,说道:“王爷这次打了打胜仗,指不定皇上会给王爷番号和封地呢,到时候福晋也能和辽东王福晋她们比肩,不必看她们的眼色!”
这话纯属是讨锦绣欢心,她何尝看过王语嫣的眼色?至于番号和封地……她不在意,想必宋煜也不会在意,她介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
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什么也没说。
木婂却心知肚明,试探着问了句:“听说这次阿休国帮了不少的忙……恐怕皇上……”
恐怕皇上会大大的赏赐,这句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也说不出来。
锦绣沉默半晌,才说道:“自然是要赏的,我们这位阿休国公主保不定还会进府就会被晋封为侧福晋。”
皇帝不会让附庸的有功之国寒心,哪怕是做面子也不可能委屈了这位阿休国公主。侧福晋的位份是跑不掉了,说不定还会更高。万一她死了……
她自嘲一笑,不再说话。
木婂却忧心忡忡起来,她不怕王爷辜负福晋,可是宫里……君心难测啊!
……
五福公府终于到了。
门口伫立的两墩石狮子还是那般威风凛凛,朱门重新刷了漆,看上去焕然一新。
五福公立在门口,身边只有两个老管事,虽然努力打直了腰杆,还是不免有几分孑然的老态。嫡子惨死,女儿远嫁,妻子癫疯……这位曾经在南江只手遮天的人物到底还是老了,而且五福公府也的确大不如前了。
一路上都走在后面的辽东王府马车,这会儿抢着走在前面,王语嫣急不可耐地由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哭着上前。
五福公亦是身子不断摇晃,到底还是记着规矩的,跪了下去:“微臣参加辽东王福晋,福晋万福金安。”
王语嫣哽咽,亲手将他扶起来,千言万语也敌不过父女之间的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到他们发泄的差不多了,锦绣才姗姗下了马车,由木婂扶着缓步上前。
五福公也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当下眸子一变,全然没了看王语嫣时的慈爱温柔,隐隐的多了几分锐利和警告。
锦绣装作看不懂,上前一步。
倒是王语嫣反应过来,赶紧拉她一把:“爹爹身子骨不好,不宜久站,我们还是进屋去说吧。”
这么一拉扯,就免了五福公给锦绣下跪。事实上,就算王语嫣不拉,五福公也不会真的跪下去。跪一介低贱的婢女,实在有辱他五福公的体面!
锦绣没有点破,屈膝给五福公行了礼,亲亲热热喊了声爹爹,也不去管五福公发青难看的脸色,就如王语嫣一样挽了他另一只胳膊,三个人进了府去。
门口响起炮竹声和百姓的呼声,一门出了两位福晋,这实在是破天的富贵和荣宠!五福公府终于一扫多日的阴翳,在一片欢腾中重新扬眉吐气。
五福公的背脊虽然僵硬,但到底是挺直了。
方氏的确是疯了,锦绣仔细观察过,她的视线混沌,说话含糊,甚至连王语嫣都不记得了。
王语嫣在边上不断用帕子拭泪,一只手抓着方氏,方氏却惊蛰地剧烈挣扎,似乎是怕有人会害她,甚至试图用手去挠王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