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山匪头子的脑袋被岐谷罗刹一刀砍掉,护卫长都还处于呆滞的状态。
百来个兄弟,无半分招架之力,眨眼间就死伤殆尽。
岐谷罗刹用刀随意划开了一具尸体的衣服,将碎布拿在手上,细细擦拭了宝刀,然后重新扛回肩上。
岐谷内已是一片炼狱。
残肢断臂四处可见,鲜血染红了谷底的岩石,土地被浸透成墨黑色,凉风徐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缓缓从谷中流淌。
杀戮终于结束了,护卫们却没一个笑得出来的。
岐谷罗刹冷冷地瞥他们一眼,然后带着手下沿着山道缓缓离开。
护卫长还是那副傻傻呆呆的样子,他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让属下追上去。
木婂放下帘子,有些不忍看外面的惨状。浓重的血腥味几欲让人作呕。
马车内,锦绣正在看一卷兵书,木婂实在不明白,都这种时候了福晋怎么还有心思看书。又一想,自家福晋不就这样吗,遇事惯来沉着,哪怕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
“福晋,岐谷罗刹带着人离开了。”木婂说道。
锦绣才放下手里的兵书,也没有撩帘子看,就点了点头,然后看木婂惨白的脸色,笑道:“让你别看你不听,吓着了吧。”
木婂深吸一口气,噎了噎,还有几分发憷,颤抖道:“岐谷罗刹实在……一刀下去能带起两颗人头,那伙山匪还来不及反应就全都丧命了。”说着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福晋没看见护卫长的样子,脸都青了!”
自作孽,不可活!
木婂想到这几个字,心里不禁畅快极了。她可不会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伤感,他们若是不存坏心思,又怎么会丧命!
“今日之事还要多亏慕先生。”木婂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并没有添加个人情愫。
锦绣默不作声,事实上今日之事的确是慕白年办妥的,可他不也是借了血玉的力量吗。
那位岐谷罗刹,是受血玉号召的,也就是说岐谷罗刹是宋煜的人。
护卫的注意力全在七王府的马车上,慕白年四处作画,有时候还会脱离队伍独来独往。护卫们早就习惯了,也不会去管他在做什么。
慕白年带着血玉先一步找到岐谷罗刹,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事。
一百多个乔装成山匪的禁军,全部丧命岐谷。
锦绣心里没有多少负罪感,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千方百计想要了她的命,她难道还要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宰割不成?
当然,这样的事在之后的时间定然会发生很多,她必须要事事谨慎,稍有差池就会陷入万丈深渊!
“福晋,岐谷罗刹……真的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吗?”木婂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时候马车已经缓缓上路,护卫长不敢继续停留,多留一刻都会让他的罪恶感加重一分。
那些死去的禁军只能事后派人来悄悄掩埋。
锦绣正了脸色,听着马车嗒嗒声,回答木婂:“所谓杀人如麻,要看你从哪方面去看。”
离开七王府的时候乳娘曾经给过她一份卷宗,上面写了从帝京到南江沿途依附于血玉的强大势力,这岐谷罗刹就赫然在榜。
说起来是个让人唏嘘的故事。
“岐谷罗刹很小的时候被父母抛弃,跟着山里的野兽长大。因为没有受过世席教化,时常与那些野兽一起胡闹,但多是破坏农户的庄稼之类,并不伤人。”
“大约是民丰十五年的时候,岐谷罗刹受高人点拨,”这位高人是谁卷宗上没有写,锦绣估摸应当是当时掌管血玉的人,从时间上推断这个人不可能是宋煜。
她继续说道:“岐谷罗刹开了灵智,跟着这位高人四处游历,在途经岐谷的时候,正巧碰见一辆马车被山匪掳掠,岐谷罗刹路见不平击退那些山匪,救下马车。”
“马车上有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后来成了岐谷罗刹的妻子。岐谷罗刹想安定下来,高人便为他们主持了婚礼,并让岐谷罗刹建立合理的秩序,维护岐谷道义。也就是从那时起,岐谷才有了规矩,来往马车只用缴纳一次钱财,岐谷再也没有发生过流血伤亡。来往商贾日渐增多,岐谷的山匪也得以能果腹。”
木婂很是诧异:“这么说来那位岐谷罗刹还是心怀大善之人?”
锦绣笑了笑,没有回答木婂的话,继续说道:“岐谷罗刹与妻子在山上生活了两年,日子逐渐好起来。妻子也诞下一个儿子,聪明伶俐很是可爱。妻子毕竟是山下农户的女儿,当年是因为探亲才途经岐谷的,在山上生活多年不免思念山下父母双亲,岐谷罗刹只好让她下山去与亲人团聚一段日子。”
“谁晓得,妻子下山,妻子家中亲眷听说她成了山匪头子的老婆,登时众人大怒,老父亲更是当场将她关押起来,并说她与岐谷罗刹的孩子是孽-障,直接动了家法,生生将那孩子打死!”
“嘶——”木婂倒吸一口凉气,气愤不已:“他们怎么能这样!那可是一条人命!”
“妻子得知孩子死后,郁郁寡欢滴水不进,不出半月也跟着去了。”
“岐谷罗刹等到了与妻子约定的时间下山去接妻子时,才知道妻死子亡的噩耗。岐谷罗刹当时就魔障了,一怒之下将妻子的家族包括整个村庄屠杀,一夜之间几百条人命死在他的手里。”
“你现在看见的头盖骨就是他儿子的。罗刹两个字也是那时候有的,他是不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我不知道,如果孩子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木婂听完锦绣的话顿时唏嘘不已,一面感慨岐谷罗刹的深情,一面叹息老父亲的顽固,倘若当时大家都理智一些,是不是就没有后面的事情?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而辽东王府的马车内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再有两日路程就要到南江的地界了。”丫鬟打起帘子,好让外头的凉风灌进来。
长时间的赶路让许多人都吃不消,身子孱弱的王语嫣已经倒在软垫上。
她眉眼倦怠,但精神却不错,许是因为多年未见家乡,总归有几分期待和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