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怔怔地想了许久,元娘没有催促她,她知道她会想明白的。
这个话题最终锦绣也没给出答案,而是跳开话题提起白马寺的事。
元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多少悲悸之色,伤痛已经过去了,母亲在地底下一定是盼着她好过的。
她沉闷地想了一会儿,蓦地开了口:“八王爷一直到隆阳殿讨说法,淑嫔娘娘也帮衬着说好话,就连太后都惊动了,皇上已经革了总司的职。”
锦绣柳眉微蹙,这件事拖得太久了。
而且还是这么多势力的压力下皇上才松口革职查办了总司,这里面难道没有问题。
“皇上没有说过要彻查此事?”锦绣问。
以捉拿敌国贼寇的说辞强闯白马寺,且还伤了王爷,误死了一位妇人。这是发生在帝京城脚下,皇上不可能放任不管的,单是伤了王爷这一项,就足够总司入狱的!
可是皇上的态度,实在叫人不得不深思啊!
显然,元娘也想到了这一茬,当下皱了眉,颇有几分不解地摇头:“皇上只是当着太后的面革了总司的职,却没有提护卫营,更没有说过要彻查。”
锦绣只觉心底一凉,不由冷笑连连。
“皇上恐怕是坚信白马寺有敌国贼寇,怀疑我们通敌卖国。”她刻意加重了通敌卖国四个字,就看见元娘面色一肃,整个人变得有些仿徨惊惧。
“不……不会吧……”元娘嗫喏。
锦绣的笑容更加冷了:“怎么不可能?自古帝王多疑心,咱们这位皇上更是如此。”
“姐姐可还记得,数月前王爷曾押解了一员军师回帝京,据说那军师偷偷地给洛神国输送情报,致使我大启战事屡屡受挫。”
元娘想了一下,立刻点头,有些急切地说道:“那军师据说是畏罪自杀,刑部还没有真正审过,军师就死了。”
“姐姐信畏罪自杀吗?”锦绣面上淡淡,实际心里早就一派冷屑。
当初眉夫人告诉她那个军师自杀的时候,她就不信。
“既然是自杀,为何在边塞被抓到时不自杀?要拖到帝京城?”很显然,那军师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人总会在某些时刻无缘无故地提自杀,事实上很多人都没有这个勇气,自己了断自己,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就像有的人连尸体都不敢看一样,又哪里来的勇气自杀?
锦绣的话太过骇人听闻,元娘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愣愣道:“可是……你是七王嫡福晋啊!七王爷还在边塞苦战,皇上不可能怀疑到你的头上。”
锦绣目光冰凉,语气漠然:“七王爷是七王爷,福晋是福晋,皇上分的很清。”
元娘一时半会儿没弄清楚这句话的涵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锦绣已经神情冷漠地自软榻上坐下。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抿一口早已冰凉的清茶,眉梢处有一丝淡淡的郁结之气。
“那八王爷……”这话一出口,元娘就意识到自己是问了蠢问题。当下惶然地围着屋子转了几圈,才压下心底的惊慌,自软榻坐下,求助般地看向锦绣:“白马寺的事情我们都知道,要如何与皇上说明呢?”
锦绣反而笑了起来:“姐姐是糊涂了,这种事,如何说?说我们明明抓到了殷国的王上,又将人给放跑了。”八王爷会将元娘视若瑰宝,皇帝可不会有这样的善意。
元娘死死咬着下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深吸一口气,锦绣再次开口:“姐姐,圣上的心思不是我们能揣度的,且宫中形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元娘思忖片刻,稍稍安定下来,认真地问锦绣:“你是如何想的。”
锦绣想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徐徐开口:“白马寺的事,对方一定是想一竿子赶尽杀绝。只是他们没想到,铁桶一般的包围下殷王还是逃了,反倒连累了司府衙门。”
“我总觉得他们应当还有后手,说不定会再拿白马寺的事做文章,将这些烂账一股脑地算到我们头上。”
元娘眼皮一跳,面上一狠:“正好,母亲的仇也一并报了,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我让程峰私底下跟踪屏舒,她找了个客栈住下,一直没有离开帝京。这些日子,也未曾与其他人接触。”
元娘皱眉:“该不会是你派去的人被发现了吧?”
锦绣很肯定地摇头,乞丐、混混、商贩轮流监视,屏舒不可能轻易发现。且那些人全是宋煜隐藏的势力,和七王府没有一点明面上的干系,更不可能露出马脚。
元娘不禁冷谑:“想不到屏舒那丫头这般谨慎,不要紧,继续派人看着,总会有忍不住的一天。她若没几分鬼心思,怎么可能还赖在帝京不走!我寻思着,她应当是想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去寻她的主子。”
说到这里,就有几分咬牙切齿:“你要冷静,千万不要做糊涂事。屏舒满口谎话,之前误导了我们不少。我总觉得锦程在他们手里,我们要想办法顺着屏舒这条线救出锦程,万万不能让他们以锦程为筹码做要挟。”
锦绣跟着变得严肃起来,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声音却压低了几分:“我们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也该腾出手来准备了。”
“你想怎么做?”
“辽东王府和北疆王府应当是结盟了,两家的目的多半是先铲除七王府和八王府。当然,这艘船未必是牢固的,北疆王恐怕还不知道孟贵妃真正的死因,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元娘不大看好:“就算北疆王知道了事情真相,未必会和辽东王立刻撕破脸。北疆王可不是空有一手力气的莽夫,他的智谋策略甚至还要高出辽东王。”
能说服皇后帮忙,原本水火不容的两家能达成一致,北疆王自然不是普通人。
“正因为北疆王的厉害,所以我们才要率先动手。大树无法撼动就从枝桠开始,譬如司府衙门,就必须安插上我们的人!”
元娘眼睛一亮,有几分迟疑:“我听淑嫔娘娘讲,皇上似乎有心仪的总司人选,是安嫔推荐的。”
安嫔?
锦绣淡淡而笑,这可是辽东王的死穴啊!
便附在元娘的耳旁悄声说了几句,元娘立刻眉眼弯弯。
屋子里的愁淡瞬间消逝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