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不作他想,也不愿再多说程青青的事情,便早早地让木婂铺了床。
只是这一夜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阿休国的公主,绿筠轩外聒噪的乌鸦,乳娘的淡然……反反复复地萦绕在脑海里。
第二天一早,元娘就登了门。
因江夫人的缘故,再加上元娘大病初愈,整个人消瘦了好一圈,脸蛋瘦的都快脱了形。
锦绣赶紧扶着她上软榻上,她却开口便是一通数落:“程福晋生了儿子,你还有心思在屋里品茶。”
元娘指着桌上的一杯龙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生的可是王爷的长子!往后你若诞下孩儿了,这位份……”
深吸一口气,元娘强压下心头的焦虑,随着锦绣上了软塌。
锦绣赶紧狗腿地让木婂泡一壶茶来,嘻嘻笑道:“花茶,清热解毒,加一点初乳在里头,对皮肤好。”
换来的自然是元娘一个白眼,大抵觉得她是烂泥扶不上墙了,元娘只能自言道:“宫里头就先不要送请封的诏书进去,王爷还在塞外,等王爷回来再做决定。”
就看见锦绣面上一僵,元娘瞪大眼睛:“难道——”
锦绣只能苦笑着尴尬点头。
气得元娘差点没摔桌子,指着锦绣的鼻子就是一通好骂:“你说你是不是傻!你不替自己着想也要为以后的孩子考虑啊!程福晋的孩子请封了世子,你的孩子该是何等尴尬的境地!”
锦绣只能黯淡道:“孩子已经落地了,那是他的造化。”
元娘气得端起茶盅,用力啄了一大口,猛地似想到了什么,登时面上沉了沉,担忧地看向锦绣,试探道:“你……不会是因为王爷的事才……”
自暴自弃四个字,元娘最终没有说出来,她已经看见锦绣眼底的黯然和失落,不免在心中疼惜起来。
拉起锦绣的手,想要给她一点温度和力量,声音温温地说:“你我虽未涉足边塞,却也晓得战事残酷。这件事多半是王爷迫不得已。”
说着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时多了几分郑重和严肃:“我问过八王爷,前儿个进宫的时候淑嫔娘娘也说了这件事。战事险峻,我大启兵力粮草都远远不足,十万大军想要击溃殷国的几十万雄兵,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这些年阿休国休养生息,又处在西域和大启商道的关卡上,借此捞了不少钱财。那位阿休国国王是个极有战略和头脑的人,草原的匪寇和小番邦这几十年的时间基本全部被阿休国收复,况且阿休国对草原无比熟悉,单凭这一点就能对启国的军队提供非常有力的支持。”
元娘吩咐的很细致,她也知道这些道理锦绣肯定早就明白,锦绣过不去的只是心里那一关。
想了想,又说:“况且王爷虽然娶了阿休国公主,但是并没有给那位公主任何位份。即便将来回了帝京,也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姨娘。纵她身份再金贵,到了这帝京城还不得看你的脸色。”
元娘还提到那十箱宝石的事:“八王爷说七王爷离开帝京的时候统共就带了一匣子珠宝,打算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换了粮草的。我约摸着那十箱宝石应当是阿休国自己杜撰出来的,亦或者是世人捕风捉影。”
锦绣没有说话,倘若元娘知道宋煜的财力和实力就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子的话了。十箱宝石对宋煜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
其实当血玉的作用浮出水面,宋煜的势力暴露在眼前时,她就知道宋煜的野心绝对不止于此!
倘若真的没有一点野心,他为何要苦心经营这样大的产业,而且还成日的装疯卖傻,哪怕到了危机关头也不肯暴露自己的实力。
心中沉了沉,转而问起元娘:“姐姐,倘若是八王爷出征,遇到这种事,姐姐会如何想?”
元娘没想到锦绣会突然这样问,当下柳眉微蹙,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肯定道:“我兴许也会像你一样,怨恨痛苦,但是等冷静下来一定会理解他。”
说到这里,她略略有些自嘲:“谁让我们爱上了这世上最尊贵的一群人,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是选择了,唯有忍耐。”
既然是选择了,唯有忍耐。
锦绣呐呐念着这几个字,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抑郁。
她知道,自己也别无选择。
即便是恼了宋煜,恨了宋煜,却还是要打起精神替他撑起帝京的一切,等他凯旋而归。
就如元娘说的那样,怪只怪她们爱上了这世上最尊贵的一群人。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的。
心里的那个结反而松开了。
正说着话,程峰突然进了屋,见元娘微微怔愣了一下。也晓得元娘不是外人,便直接禀报道。
“请封的折子昨儿个送进屋的,内务府没有批。皇上也说这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要等王爷回来亲自取名。”
说着将一块玉牒递给锦绣,躬身道:“内务府只发放了身份玉牒,说世子爵位这等事干系太大,由不得他们做主。”
锦绣皱起眉。
元娘则洋溢起淡淡的微笑。
高高兴兴地与锦绣说:“看吧,内务府也知道这事情棘手,想要缓一缓呢。”
说着端起茶盅润了一口,才继续道:“你才是这七王府的嫡福晋,内务府岂敢直接越过你去。祖宗的规矩也没说过必须立长子为世子,你也别跟着瞎起哄了,等过个几年,王爷的子嗣多了,再由王爷自己拿主意。”
锦绣只好闷声点头。
程峰再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开口便道:“不好了!小贝勒闭了气!”
锦绣惊得从软榻上站起来,赶紧让木婂往她身上套了一件半臂,就急匆匆地往绿筠轩赶。
这些是七王府的家务事,元娘不便跟着过去,就留在墨竹小筑吃茶。
等赶到了,就看见两个妇人哭丧着脸站在廊下,焦氏满脸铁青地训斥二人:“小贝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下作货也别想活命!”
两个妇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不断高喊饶命。
直到看见锦绣,焦氏才收敛几分,却依旧满脸阴翳,目光阴冷。
“怎么回事?”锦绣瞟了地上的妇人两眼,问起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