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去看了程青青,因为生产的过程失血太多,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像棺材里躺着的活死人。
程青青的乳娘焦氏,一脸阴郁,没有半分孩子出生的喜悦。
退出屋子,锦绣斟酌着对乳娘道:“乌鸦啼叫的事就不要传出去了,都是世人捕风捉影的怪力神说,不足为信。”
乳娘大惊。
锦绣继而缓缓道:“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且这是王爷的长子,理当拥有体面和殊荣。还请乳娘尽快报给宫里,请封身份玉牒。”
乳娘的震惊从眼角溢满到眉梢,她终于忍不住急促问道:“这是福晋真心所想?”
锦绣点头,认真道:“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却没说她已经不想争什么了。将程青青的孩子打压下去又能如何?还有秦侧福晋、吕姨娘、甚至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阿休国公主。
以后或许还会更多。
今日碰巧有乌鸦掠过,以后呢?
难道每个人生产的时候都弄几只黑猫出来?
她不屑做这样子的事,也不想。
突然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寒,整个人非常困倦。突然冒出来的阿休国公主仿佛一把巨大的铁锤,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让她没法子呼吸,没法子思考。
乳娘暗暗观察锦绣的神情,不禁叹了口气,委婉道:“王爷的事……也是形势所迫,想必福晋您能理解。”
锦绣强撑起一丝微笑,打断乳娘的话,缓而道:“我能理解王爷,想必乳娘也能理解程福晋。今日的事就不要对外传了,七王府从来没出现过什么乌鸦,程青青生下的是王爷的长子,王爷如今不在帝京,我们应当去宫里求皇上,求皇上赐一个小名,好庇佑孩子安康顺遂。”
乳娘叹了口气,神情黝黯起来,语气也变得格外深邃:“福晋……您或许不懂王爷的良苦用心。程福晋的孩子本不是王爷想过的,是程福晋……”
“乳娘。”锦绣温和而笑,只说:“孩子来了,就证明他命中与王爷有缘,我们应当善待他。”
乳娘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脸的踌躇,最终化作淡淡的叹息。
处理好了程青青院子里的事,回到墨竹小筑,程峰早候在屋里。
木婂十分谨慎地关上门,守在门外。
程峰小声禀报道:“奴才亲自追着那乌鸦出王府的,那乌鸦直接飞出了城,去了一处洞穴。那洞穴住了百来个乞丐。”
说到这里程峰愣了一下,然后略有些疑惑地再开了口:“奴才以前用福晋给的血玉试探过,那群乞丐也是听从血玉号召的。”
听到这里,锦绣整个人狠狠震了一下。
程峰则思索着询问锦绣:“要不要奴才带血玉去重新打听一下?”
锦绣摇头:“不必了。”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哪只突然飞到绿筠轩的乌鸦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而这刻意为之的人就是乳娘!
亦或者说此事是宋煜早就安排好了的。
锦绣突然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宋煜刻意让乌鸦出现在绿筠轩,是刻意针对程青青?
那可是宋煜的长子啊,他为什么这么做?
忽然想起之前乳娘说过的话,她总觉得这里头像是遗漏了什么。为什么乳娘的口气会说宋煜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
程青青到底做了什么?
这些事情她不可能再回去问乳娘,满腹心思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也没想明白。
夜里快要安寝的时候秦氏和吕姨娘竟然结伴来了。
锦绣诧异之余,忙让木婂去泡了茶来。
谁晓得茶还没有端上来,两人就齐齐地跪倒在地,磕头道:“臣妾有罪,还请福晋责罚。”
锦绣没听明白,让两人站起来,她们说什么都不肯。
闹了半天锦绣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吕姨娘哭得厉害,不断地叫委屈:“臣妾真的没有推程福晋!臣妾明知道福晋身怀六甲小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秦氏也说:“当时场面太过混乱,臣妾也不知道怎么的程福晋就摔倒了,臣妾当真没有推过程福晋!”
两个人都在叫委屈。
锦绣细细理了一遍,又问她们二人:“你们说是程福晋叫你们去绿筠轩的。”
“可不是吗。”吕姨娘赶紧道:“我和秦侧福晋原本在院子里绣花,程福晋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就跑来叫我们去绿筠轩喝茶,说是程福晋新得的花茶,味道很好,特意叫我们去尝尝。我们俩还纳闷呢,平日里程福晋从来不召见我们的,今儿个怎么就巴巴地请我们去喝茶呢。”
秦氏愣在边上,神色不虞地说了一句:“别胡说,程福晋是好心请我们喝茶。”
吕姨娘讪讪地不敢接话。
锦绣倒是明白了。
程青青请她们喝茶,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程青青莫名其妙就摔倒了,后来惊动了乳娘,秦氏和吕姨娘吓得睡不着,得知程青青平安生产后赶紧过来证清白。
“程福晋摔倒的时候可有见红?”锦绣又问。
两人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很肯定地摇头:“没有,是抬进屋里才发动的。”
两个人都有些害怕起来:“我们真的没有推程福晋啊,还请福晋明察!”
锦绣正色道:“无论你们有没有动手,程福晋的确是摔倒在你们面前了,你们没有保护好福晋,这事情如何都说不过去。”
“啊——”吕姨娘面上一白:“那如何是好?”
锦绣刻意拉长脸:“罚你们二人回去抄写经文,好替程福晋和小贝勒祈福。”
两人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倒是秦氏有些仿徨地看向锦绣:“宫里请封的玉牒已经下来了?”
锦绣只说:“这是王爷的长子,自然该有身份玉牒。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
秦氏还想说些什么,被吕姨娘攥着赶紧离开了。
待二人走了,木婂才有几分不解问锦绣:“福晋就这样轻饶她们?若是程福晋那边追查下来,恐怕不好交差吧?”
锦绣摇头:“程福晋一贯与人为善,不会追查的。”
木婂怔了怔,又问:“福晋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八角神兽口中的香炉烟火袅袅,锦绣没有回答木棉的话,而是怔怔地看了香烟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惊讶道:“怎么换了熏香?”
“宫里送来的用完了,这是奴婢去眉家的香粉铺子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