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舫箬的话还没说完,程青青已经面色铁青地开了口,很不客气地训斥她:“主子的事岂容你一个奴婢置喙,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
舫箬不敢还口,见程青青依旧阴着一张脸,便晓得自己说错话了。
乳娘焦氏给她递眼色,舫箬赶紧退了下去。
待人走远了,焦氏才小心地开口:“福晋和她置什么气,那丫头虽然做事毛躁些,口不择言,毕竟是一颗心向着福晋您的。”
程青青抬眸看向她,叹了口气:“乳娘也认同舫箬说的?”
乳娘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福晋您进门都好几月了,若是不能在府中站稳脚跟,以后恐怕……”顿了顿,恳切道:“现下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福晋您要三思啊!”
程青青有些失望地转开眼睛,自嘲一笑:“本以为乳娘看得通透,哪晓得你也是囫囵不知。”语气逐渐低下去:“王爷心思不在我这里,纵然做再多也是没意义的,使那些下作手段只会让人凭白看不起,乳娘是想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被人看轻吗?”
焦氏心底一黯,不好再说。
退出门去,见舫箬还未走远,正独自立在院子的芭蕉树下,手中取了一小节泛黄的芭蕉叶,使劲儿地绞着。
焦氏上前几步,安慰道:“你也别委屈,的确是你儹越了,福晋这是为了你好。若是这些话被旁人听去,轻的是一顿板子,重的定然要被发卖出府去!”
舫箬吓得缩了缩脑袋,也知道自己犯了错,闷闷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地抬起头:“我这也是为了福晋好,乳娘您说说,现在有谁把咱们绿筠轩放在眼里?那个吕姨娘见了福晋都不知道行礼的,再这么下去福晋可是要被踩到泥里了!”
焦氏神情幽幽,眼底一派黯然。
思忖了一会儿,缓缓道:“福晋不肯主动,王爷又不会来,有什么法子呢。”
舫箬见焦氏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赶紧去拉她,且小声焦急道:“乳娘,您可不能灰心啊!福晋全指望着您,您忘了离府的时候夫人是怎么叮嘱的。”
夫人是怎么叮嘱的?
焦氏不禁想起在府邸的时候,夫人一面拭泪一面叮嘱她,要她一定照顾好程青青,要她帮助程青青在七王府立稳脚跟,还要她替程青青好好照顾以后的孩儿……
一想起夫人殷切的面容,焦氏就有些无地自容。
再想起程青青日渐黯然的面容,明明是如花的年纪却这样蹉跎在府邸,一天天的望穿秋水,王爷却一步都不曾来。
焦氏一面感慨程青青的怯懦,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自责,自己这乳娘真是失职!
就沉眸看舫箬,低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舫箬四下看了看,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福晋拉不下脸请王爷过来,咱们这些做婢子的就该为主子分忧。乳娘,您说是不是?”
乳娘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重重点头。
秋风过际,将两人的声音掩藏在簌簌的芭蕉叶中,起伏的绵延秋意缓缓随着风吹遍整个府邸。总有伊人如宁静一汪水的心,在这瑟瑟风中起了涟漪。
……
七王府有人感染瘟疫的事一夜之间传遍帝京。
瘟疫是多么恐怖的病情啊,一旦发现那是要被隔离出城的!
内务府的意思是直接将感染的人和可能感染的对象隔离到城外,结果被宋煜和宋澈联名阻止了。
结果便是派重兵将七王府包围,不许任何人进出。
之后是皇上下令,派了个太医去七王府医治,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反正从传出锦绣也感染上瘟疫起,七王府周边就再也没有人敢驻足。
宋煜是当天夜里翻墙进府的,忧心忡忡去见锦绣,却被程峰带着人堵在门口:“王爷三思,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程峰按照锦绣交代的话冷冰冰地将宋煜堵回去。
宋煜怒不可遏:“滚开!”他这会儿心乱如麻,只想去看一看锦绣,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情况。
程峰面色不动,还是那副冷然的模样:“福晋说,王爷这样做是要陷整个王府于万劫不复之地。福晋不敢做这样的千古罪人,还请王爷不要咄咄相逼。”
这蠢女人,都病入膏肓了还说这样子的话!
宋煜气得胸口直颤,就要蛮横闯进去,忽然听屋内传来锦绣气若游丝有气无力的声音。
“王爷,还请您放臣妾一马,放过整个王府。”
宋煜怒的就要推开守着的人群,忽然想到什么,突然停了下来,瞪着眼睛问身边的下人:“太医说此次疫情可有解决的法子?”
下人战战兢兢道:“太医说此疫情发病极快,只要一感染就会立刻出现昏厥抽搐的症状,不出十日必会气竭而亡。”
宋煜一听这话,非但没有动怒,而是抿了抿嘴,模样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屋内,然后很坦然地转身便走。
屋子里木婂和屏舒俱是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宋煜就这样冲了进来,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王爷怎么突然离开了?”屏舒有些纳闷。
锦绣面上浮笑,淡淡道:“他知道了,知道我在装病。”
“啊——”屏舒更加奇怪:“福晋先前明明装的很好啊,声音也像病入膏肓的,王爷没可能发现的。”
木婂就点了点屏舒的额头,笑道:“你没听先前王爷问下人啊,那疫情爆发的如此快,福晋这会儿早该倒下了,怎么可能有力气与王爷对话。”
屏舒窘然,小心地看锦绣一眼,有些忐忑:“福晋说王爷会露馅吗?”
锦绣莞尔:“那就不是咱们该担心的了,我一个感染了瘟疫的人管那么多作甚。”然后吩咐木婂:“让程峰把大门钉死了,别放一个人出去。”
……
知道锦绣没有感染瘟疫,宋煜的脚步却还是轻快不起来。
这些日子帝京风云涌动,局势越发焦灼,他和宋澈都觉得有几分吃力。
特别是护卫营,巡防营和禁军这三大头,态度一直暧昧不明,让宋煜更为恼火。
辽东王和北疆王有了勾结之势,目的是想先扳倒他和宋澈,强强联手,威力可想而知。
沿着铺了青石板路面的小径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宋煜正准备出去,忽然见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舫箬,是程福晋房里服侍的丫鬟。福晋最近研究了几味方子,想让王爷看看,说不定对时疫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