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细细一想,便将视线落到秦氏身上。
秦氏虽不是从秦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毕竟是秦家的女儿,可是先前听她冷冷的言辞,显然没有半点替秦家担心的意思。
算起辈分,秦姐儿还是秦氏的侄女儿。
就不禁想起秦氏小月子的时候,秦太太请了念心庵的姑子来做法事,闹着要秦氏将流掉的孩子挖出来一把火烧了,说秦氏怀的是鬼胎。
当时秦氏直接和秦太太闹上了,秦太太气愤而去,就再也没管过秦氏。
到底不是亲生的,人心隔肚皮呐。
锦绣暗暗看秦氏几眼,见她一副淡然漠视的样子,不由在心底叹了叹,到底什么也没说。
好在很快有好消息传来,有个穿嫩绿色宫服的婢子跑出来,特别与秦太太秦夫人说:“世子已经转醒,淑嫔娘娘让太太和夫人放心。”
正说着就见不知何时赶来的秦福晋慌慌张张朝人群走来,急着拨开人群,就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透过人群露出的缝隙,刚好能看见跪在地上的秦姐儿小小的身躯,看上去比世子还要年幼几分。
还有秦太太神情凛然,秦夫人焦急的眉梢露出一丝喜色。
秦福晋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浊气。
再接着有宫婢来请众夫人小姐去阁楼二层欣赏歌舞,众人知道这是皇后有心打发,不愿事情闹大,便扭捏着缓缓离开。
“福晋,我们要留下来吗?”秦氏似乎不大想与秦太太碰面,急着问锦绣。
锦绣想了想,才说道:“我们也去二楼。”
这样子的事自然要避之不及,宫里的腌臜太多,一个弄不好就要惹火烧身。
她可不愿意牵扯进去。
于是带着程青青和秦氏走了。
二楼的歌舞已经开始,锦绣到的时候有许多官家太太客气地给她问安。就看见不远处的眉夫人笑着要她招手。
正好眉夫人身边有空位置,她便走过去挨着眉夫人一起,程青青和秦氏则自己个儿选了席位坐下。
歌舞燕燕,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借着殿内人生嘈杂,锦绣才小声地问眉夫人:“先前怎么没看见夫人?”
眉夫人抿嘴:“我倒是看见了你,正想打招呼的,和硕公主就拉你走了。”
锦绣一愣,声音更低了几分:“先前夫人也在楼下?”
眉夫人知道锦绣想问什么,神情不禁多了几分凛然之色,她沉默了一会儿,一改往常的熟稔喧哗,只对锦绣这样说:“世子的事有皇后娘娘和淑嫔娘娘操心,咱们只管听曲便是。”
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锦绣总觉得眉夫人像是知道些什么,眉夫人已经将视线落到殿中央的舞者身上。锦绣便不好再问。
有皇后和孟贵妃忙着世子的事,大家也心照不宣地缄默起来,没有人再提。
倒是王语嫣来楼上的时候,一众官家太太小姐俱是赶着往上讨好奉承,锦绣不由想起自己到场时,众人不过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态度魏晋分明。
她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感慨宋煜,同样是王爷,只怕朝中真正没几个将他放在眼里的。他这王爷可是与辽东王相去甚远啊!
就自是一笑,端起了茶盅。
宴席同样设在二楼,大殿被分成东西,男宾在东,女眷在西。
皆是按品级和诰命落座。
乌泱泱的人群将硕大的宫殿挤得水泄不通,锦绣的位置靠前,无奈只好和眉夫人分开。
待到女眷这边落座,就有内监尖锐地喊开:“太后、淑嫔娘娘到——”
众人纷纷起身,齐齐叩拜:“参见太后,参见淑嫔娘娘,太后千岁,娘娘千岁。”
就响起太后温和的声音:“都起来吧。”
太后穿着簇新的朝服,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由淑嫔扶着,缓缓自席位坐下。
因为太后的落座,大殿一下子安静起来,那些交头接耳的命妇这会儿都不敢喧哗了。
逐渐的男宾那边也有官吏开始入席。
内监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皇后娘娘、孟贵妃娘娘到——”
殿中再次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齐齐叩拜。
再次落座,锦绣注意到,这次宫宴几乎所有的后宫主子都穿着朝服,一副郑重待之的模样。
秦福晋一直没有现身,秦太太和秦夫人包括安广福晋和和硕也一直没有露面,估摸着都在下面照顾溺水的世子。
宋煜是和宋澈一起出现的,穿着暗色常服,手臂由白纱布捆绑的严严实实,一副手伤未愈的样子。他面色冷峻,阔步闲庭,一副适然之姿。
锦绣正看着,就见那厮突然一个回头,视线正好与她交织。
锦绣面色一僵,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宋煜则勾起唇,不知是冷笑还是得意地哼了两声,才在一众命妇官吏的瞩目下,怡然自得落座。
辽东王来的时候男宾那边有些躁动,锦绣注意到孟贵妃一直一副淡淡的模样,似丝毫不将那些围着辽东王溜须拍马的人放在眼中。
一直挨到晌午,殷国使臣到的时候场中才彻底安静,由国师领头,其余五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殷不悔站在几人中间,一副神情低敛,低调万分的样子。虽是如此,锦绣仍觉得他有几分披星戴月的风华,那股子帝王之气仿佛一直环绕,不是他内敛就能刻意压住的。
好在殷国使臣不多话,快速落座,殷不悔更是只顾低头喝茶,也便没有人特别注意到。
倒是宋煜一直怪笑着,目光穿过使臣落在殷不悔身上,眼底满是狭促,还有算计的微光。
锦绣额头一跳,这混-蛋,还想闹什么!
皇上是最后登场的,穿着明黄的金色龙袍,眉眼自带一股威势,脚下如有风,众人俱是屏气凝神地跪在地上,口中高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皇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内敛的阳刚之气,视线却如鹰麾般一扫场中众人,然后才走上前,坐到最上方与皇后并排的龙椅之上。眼底锋锐逐渐散去,带着一丝柔和,朝殷国国师轻点下颌:“国师在帝京可还住的习惯?”
国师站起来,将右手贴在胸口鞠一躬,不卑不吭地回话:“启国地大物博,民风淳朴,待客有礼,老夫觉得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