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香?”锦绣好奇道。
菊青捧了个浣纱云纹鎏金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小撮香粉,递到锦绣跟前。
香粉的味道和炉子里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香粉还未焚烧,味道要比屋子里的香气浓郁不少,闻久了竟有种果蔬的清新感。
菊青将匣子重新关上,递给梅儿,示意她往炉子里添点香粉。这才说道:“内务府送来的,据说是五百年前一位制香大家调制,时过境迁,逐渐失了真传。不知是哪位能人又给调配出来了,里面有好几位材料是极贵重的,且提炼这香粉也不容易,统共宫里就这一匣子,皇上让人全送来了。”
“这么难得?”锦绣忙让梅儿停下:“马上要休息了,不必焚香。”
梅儿想着这香这么珍贵,手抖了抖,赶紧将匣子关上。
这一夜锦绣睡得并不踏实,梦魇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浑浑噩噩挨到了晨曦,菊青打了帘进来,掀开绣彼岸花的红色浣纱帷帐,小声说道:“福晋,程福晋和两位姨娘来了。”
她“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么早?
赶紧让梅儿她们帮着梳妆打扮,等收拾妥帖到东次间的暖阁,几人已经端端正正坐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菊青撩起玉帘,刻意喊了声:“福晋来了。”
那几个女子便纷纷起身,朝着锦绣见礼:“福晋安好。”
锦绣回了半礼,由着梅儿扶着到正中间的黄梨木椅上坐下,借着端起茶盅的时候打量起三人。
在锦绣右手边坐下的是个穿鹅黄色浣纱锦裙的长脸女子,女子很瘦,眉眼弯弯,眉黛如画,薄粉施面,别有一番动人之姿。浣纱裙外还罩了件粉色的半臂,更显得那女子身材芊芊,如拂风若柳,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那鹅黄色女子之下,是位穿嫩绿色并蒂莲襦裙的丰腴女子。与那位芊芊之姿的女子相比,这位女子身量就要饱满得多。襦裙从隋唐时兴过来,本就大胆开放,再加上这女子身形饱满,硬是将胸前起伏的亵抹胀得鼓鼓的,隐隐的能看见令人赞叹的沟壑!她头上戴满了或红或绿五彩斑斓的宝石朱钗,妆容妍丽,通身妆点的如同宫中贵人,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视线一扫而过,真正让锦绣动容的是左手边坐的这人。
她只穿了一件墨绿色妆花褙子,皓腕间戴了一只通透莹润的玉手镯,脸上略施粉黛,饶是如此,依旧是螓首蛾眉,袅袅婷婷,让人不忍挪开视线。
这人就是程青青吧。
也只有诗书翰墨之户才能养出程青青这样秀外慧中、清新脱俗的人儿。她的美不似芊芊之姿那般楚楚可怜,更不是珠光宝气那种仪态动人。只是举手投足间就有种旁人学不来的贵气,这种气质犹如西湖中的那抹,淡妆浓抹总相宜。
锦绣在打量三人,三个人同样在暗自窥视锦绣。
两位姨娘心里那个愤愤啊,不是说南江国公府是粗俗鄙陋的地方吗?不是说那个五福公大字不识一个吗?怎么养出的女儿这般风姿绰约,仙姿玉色!那一举一动,就是比京城的贵女也不输半分!
来了个程青青就罢了,这位嫡福晋也是这般容貌艳丽的人儿,王爷本来就对王府美色不甚感兴趣,再来了这么两位背景强大的美人儿……
相比两位姨娘的面如土色,程青青镇静的多。她的视线只是从锦绣身上扫了扫,很快礼貌地收了回来。面色沉静,没有半点情绪外露。
锦绣暗暗看在眼里,这程青青不仅家教好,人也是极聪慧的!
放下茶盅,含笑看着众人:“姐妹们今儿好生早,倒是我贪睡忘了时辰,让大家久等了。”
那个珠光宝气的女子站了起来,福了福,口齿很是伶俐,似有心巴结般,亲热说道:“伺候福晋洗漱,本来就是我们这些侍妾该做的,福晋体恤众姐妹,免了我们风寒早起,我们心中自是感激不已。”
菊青在身后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她是秦姨娘。”
秦姨娘……
锦绣恍惚了一下,秦姨娘已经将一支翠绿色的玛瑙簪子递到跟前。
那玛瑙通身沉润,竟是天然长成了心形,玛瑙之外以赤金做柄,柄端嵌了细碎的宝石。
这样一顶簪子,做工又如此精良,放在外头的首饰坊,少说也要几百两。秦姨娘出手这般阔绰,摆明了是想与锦绣结交。
当然,这秦姨娘能拿出这样的见面礼,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说起来秦姨娘的身份是极骇人,秦姨娘乃是兵部尚书秦叄裕之女。虽说只是庶女,但与京城的一众女眷相比已是枝头凤凰,按她的背景,完全可以嫁到功勋之家做当家主母。
也不晓得秦叄裕是怎么想的,又或者因为尚书府姊妹众多,秦姨娘的母亲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秦叄裕自然没把秦姨娘放在心上。兴许看着宋煜深得圣上欢喜,有心交好宋煜,于是主动将女儿送来了王府。
宋煜那色胚自然来者不拒地收下了,秦姨娘便成了王府服侍宋煜最早的老人儿。
秦姨娘如此伏低做小,锦绣自然不可能拿捏作态,让梅儿取了一只镶红宝石的手链给姨娘。秦姨娘满心欢喜,又借机拍了一番马屁,这才颠颠地回到位置上。
秦姨娘刚坐下,吕姨娘站了起来,动若病花含蓄,轻轻地给锦绣行礼。
若不是知道秦姨娘的来历,锦绣兴许还真要当她是身子不好,多出几分疼惜。
在场之人,身份最低的估计要属这吕姨娘了。秦姨娘好歹是兵部尚书家的庶小姐,吕姨娘就什么都不是了。
被宋煜纳进府的时候,吕姨娘还是碧柳招的头牌,在帝京中享誉盛名。宋煜强行将吕姨娘纳妾,这事儿闹出了不少风波。
最后吕姨娘虽然顺顺利利得偿所愿进了王府,可是瞧瞧,这才几月的光景啊,那个碧柳招长歌善舞明媚动人的头牌虞姬,生生被蹉跎成了郁郁寡欢,闷闷无颜之人。
人人都以为进了王府就等于麻雀登枝变凤凰,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估计吕姨娘也从未想过,宋煜是这般喜新厌旧之人。新人过府,三五日的新鲜日子过了就被忘了。
谁让宋煜就是这么个混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