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回头得意地望着我说:“嘿,小子。去不去说句话,轮回鉴的事情可是不怎么好办的!”
我根据之前从太公和查奶奶所说的知道,轮回鉴应该是指老宅之中,好像是这宅子的最后一进。说实话,我在老宅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最后一进很早以前就被太公划出去给了社办工厂,那边我是从来没去过的。
“轮回鉴是不是在后面的第三进?”
“对啊。知道的不少嘛。”睚眦把脑袋一拧,弄得跟麻花似的,呼噜噜有把自己弹了开来,像是在做什么伸展运动。
“好,我们现在就去!”我瞥了一眼台钟,八点不到,夏天的上海,外面天还是刚刚擦黑,我一寻思,修习寻山策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且本来时间就紧张,于是一骨碌从床上做起来,就准备出发。
“小子,小子,你别急着走唉。”睚眦在我手上嘬着牙花子道:“知道往哪儿去吗?就闷着头往外钻!”
我被它一问,倒是真的回答不出来:“不是去第三进吗。”
“第三进!哼哼!”睚眦笑道:“轮回鉴倒是确实在第三进里,但是你太公没跟你小子交代过,怎么进去吗!”
“怎么进去?”我想了想,后面的社办工厂其实原来是王家大宅的产业,太公曾经跟我说过是他主动把那块地方划了出来交给隔壁的小学做了社办工厂,小时候到最后一进去的时候,敲着那边的墙壁,空空有声,应该是一堵不太结实的木板墙,现在已经放假了,大不了我用“崭金”刀法,再以掌为刀,给墙上开个洞……
“我呸!傻小子,想啥呢?我看你脑子是不是留在昆仑蜃境里没带出来。”我刚想到崭金刀法,睚眦就用灵觉把我骂开了:“还想给墙上破个洞,我看你脑袋上就有个洞。你是想让这里所有人知道你能破墙而出是不是!”
我摸了摸脑袋,觉得也是,就看着睚眦说:“你说怎么办?”
“啊呀!”睚眦把脑袋一歪:“你们王家除了砚羽之外,就属你那个太公王砚徵心思最多。可偏偏弄出你这么个一根筋的。轮回鉴事关重大,难道可以随随便便往屋子里一放,谁都能找见?”
“什么意思?”我盯着睚眦听得晕晕乎乎,既然东西就在第三进,去找不就行了,难道还藏着什么地道?
“你太公把第三进匀出去,自然是有道理的。”睚眦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才是最安全的。王家人世世代代守在这个老宅里,就是为了守护轮回鉴,但但是再聪明的人,也不会想到,王砚徵这家伙偏偏会把藏轮回鉴的地方匀给人家做社办工厂。而且东西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都跑不了。只不过,轮回鉴就算在第三进里摆着,也不会有人看见。”
“为什么!”我不解地看着睚眦。
“嘿嘿,小子唉。你不是刚刚去过昆仑蜃境么!”睚眦又往另一个方向把身子拧成了麻花状,旋即弹回。
“昆仑蜃境。……你是说……轮回鉴被放在了第三进,但是凡世之人却看不见、摸不着,因为……因为第三进里有一个和昆仑蜃境一样的地方!”我脑海中灵光一现。
“嘿嘿,臭小子倒是一点就明。”睚眦把嘴一咧:“当年王家在此落脚的时候,这里还是个小渔村。你们家的一位先祖用借用我穿梭空间的能力,模仿出了一个有别于凡世的空间,凡人之中应该是没有人能找到进口的。进口就在现在是墙壁的地方。”
“那就是说,你能把我带进去!这不就行了吗,走呗。”我听睚眦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
“傻小子,哪里有这么简单。这个空间是老子造的,但是我当时脑子犯懵,莫名其妙地给第三进里下了个禁制,所以我虽然能进出自由,但是却带不了任何人进出。你要进去,得靠自己的灵觉。”
“什么!”这条莫名其妙的流氓蛇,居然会下这种禁制。
“老子不也是担心万一哪一天你们这群小家伙没能保护好我,让人把老子给绑了去,胁迫老子找轮回鉴嘛。你想想,如果有个地方是只有老子能够进出,别却进不来,那多安全!”睚眦辩解道。
“你是不是真龙,居然这么贪生怕死!”我白了一眼睚眦:“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说着我便悄悄地往老宅后面走去。这会儿大家都在前面弄堂里乘凉聊天,一路上倒是没碰到任何人,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带着睚眦走到了第二、三进交界的木板墙那儿,按照睚眦所说轮回鉴就藏在墙后那个和社办工厂重叠的空间里。
我甩了甩左手,问道:“睚眦,我该怎么进去?”
“怎么进去,白天教你的全忘啦,你这个榆木脑袋。”睚眦被我一甩,声音都在发颤。
“你是说用‘寄神元觉’?我要寄什么神,寄轮回鉴的神还是寄这堵墙的神?”我一脸懵懂,就我这一天的修习所知但凡要寄神,首先得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然后得摸透对方本元上是什么东西,轮回鉴我从来都没见过,要寄神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禁制!你先要把老子下的禁制给破了。用你的灵觉,寄神我的禁制,然后把它破了。”睚眦摇头晃脑地说道。
“你下的禁制,你自己破不了?”我看着睚眦。
“破不了!咦……你小子看着老子干什么?破不了就是破不了!”睚眦叫道:“当年下禁制的时候,我和天地两行盟了誓言,不能由自己破除,否则,否则,唉不说了。总之,老子现在也就只能自己进出,管不了旁人。”
“你可真够聪明的!你咋不设个禁制自己钻进去就别出来了!居然能给自己下套。”我瞪了睚眦一眼,抬头看向眼前的墙壁。既然睚眦说了,要破它设下的禁制,那么寄神就该针对这个禁制。但是禁制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从我修习寻山策一天的经验上来说,我还没有尝试过和看不见的东西进行沟通。
睚眦从我手腕上游了下来,扭头朝我说了一句:“你慢慢在这破禁制,我先进去看看。”说罢滋溜一声,就从我眼前的墙壁中间穿了过去,之间它穿墙而入的时候,眼前似乎现出了两扇对开的淡金色铜门,门虽然不大,却是气派不凡,两个门环锃亮锃亮的,分别被衔在两只异兽的口中。睚眦尾巴尖一过拱门,眼前的景象就恢复了正常。
好罢,没猜错的话,睚眦所过之地,应该就是禁止的入口,我心念一动,立刻闭上了眼睛,凝神看去,大概一分来钟,眼前渐渐浮现出了刚才那两扇金色的铜门。虽然我才修习了一天,但是这第一步发动灵觉找到眼前的灵,对我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了,接下来就是和禁制沟通。
我闭着眼睛,慢慢往铜门靠近,走到跟前却不清楚接下去要做什么,于是便缓缓地举起手直接往两扇门上按去。就在我的双手要接触到铜门时,耳边猛然听得两声怪叫,我赶紧把手往后一缩,腾腾腾倒退了好几步,眼睛却硬撑着没有睁开,若是眼睛一眨,刚才聚起的灵觉必然会涣散出去。透过灵觉,我看见两扇铜门上的衔环异兽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从门上钻出来,顷刻间便站在了铜门之前,每一头异兽都有我肩头那么高,脑袋大如米斗,左边的一头眼睛闪着红光,右边的一头则有一双泛着冰冷寒光的碧眼。
两头异兽互看了一眼,几乎同时把口中的铜环一抖,仓朗朗就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听铜环撞击到异兽身体上的声音,我竟觉得是金属之间在发生碰撞。
两头异兽抬头往我身上一阵打量,忽然各自向前迈出一步,喉头瞬间传出一阵野兽的嘶吼,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有点犯懵,想往后撤却愣是没有迈动一步。
我告诉自己,在我眼前的只不过是睚眦所下禁制中的灵而已,不是真实的存在,强自镇定下来后,仔细地观察着眼前两头异兽的动向。只见红眼异兽鹿角猪鼻,脖颈上一圈紫红色鬃毛,身披鳞甲,四肢如鹰,通体赤红如血,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焦热之气,而碧眼异兽却长着一副尖喙,昂着一条蛇样的脖颈,浑身幽蓝的皮毛柔似锦缎,四肢有蹄,非马非鹿,一条尾巴比身体还长,形同鲸尾,一摆一摆地煞是威风。
这到底是什么动物,我以前听太公讲过山海经里的怪物灵兽,看着这两头猛兽,虽然有些熟悉的感觉,却依然无法将它们和我认知中的生物联系起来。我拼命地在脑海里搜索它们的痕迹,因为只有知道它们的本元,我才能“寄神元觉”和它们交流。
两头猛兽看我不退,再一次朝我逼了过来,距离不过两三尺,我虽然不自觉地害怕起来,却依然强迫自己保持不动。只见碧眼异兽鼻子一响,脑袋唰地甩起,一大片水雾从它的身上泼洒出来。我处在闭眼的灵觉状态,眼前的东西应该都不是实体,但是我分明能够感到一股水滴泼洒到脸上的凉意。碧眼异兽动作幅度颇大,不少水雾往红眼异兽身上飘去,红眼异兽喉咙里哼了一声,还没等水滴及身,就已经把水雾蒸腾出了一大片白茫茫的蒸汽,我登时感觉左边一股热浪肆无忌惮地袭了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动物!我凝神望着眼前的两头异兽,一蓝一红,一冷一热,却是驾驭水火的奇兽,鹿角、猪鼻、蛇颈、鱼鳞、鹰爪……我把他们身上的特征一一默念,忽然感觉到了眼前的动物究竟是什么——把它们分开看自然什么都不是,但是把它们放在一起看,所有的特点都指向了一种动物——龙!
对了,睚眦也是龙,这个禁制是睚眦所设,它必然是以自身的本元为基,幻化出了两种具备龙形的动物,一水一火,一阴一阳,以此为灵,守护禁制。
此时两头异兽已然离我不过两尺,我身体的左右两边同时感受到了一冷一热的温度在急剧变化,瞬间就到达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致,我赶忙从丹田运起一股内力,往周身四骸激注而去,瞬间便将左右身体内两种不同的温度中和,这招乃是砺兵策“临阵十三法”中的易筋逆脉之术“逆鳞”。两头异兽见我依旧不肯后退,身上居然光芒大盛,似乎是要用冰火两重威势将我彻底逼退。
“睚眦!”我在内心大吼一声:“你们两个就是睚眦!”
一瞬间,两头异兽收敛了身上的光芒,同时朝后退了两三步,慢慢地匍匐在两扇铜门跟前,静静地看着我。不出所料,这两头异兽并不是独立的灵,在这个禁制中它们是一个整体,这个禁制为睚眦所设,这两头异兽的本元便是睚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