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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夜战

图勒拜克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手下这些人能否演好戏。大约六百余山贼持着盾牌、举着木排散乱地向围墙走去。安切波耶那大喊:“准备放箭!”迪克劳跟着大喊:“预备!放箭!”

围墙上的庄丁、护卫们纷纷射出了箭,他们的弓有一批是通过贿赂邦金洛维托弄来的,大部分还是私制的长弓,许多弓的射程和力度不足,纷纷打在山贼们举起的盾牌上面。然后山贼开始慌乱了,离围墙还有一百来米,有许多人开始转身逃跑,大喊大叫着,其他山贼楞了楞神,也跟着转身逃跑了。

安切波耶那哈哈大笑,许多守卫们也都大笑,有些人觉得安切弥施少爷就败在这帮乌合之众手里,真的是无能透顶了。他看到远处有几个头领模样的山贼气急败坏地拿着鞭子抽打着这些逃跑回来的人,逼着山贼再次集合,发起了第二次冲锋。

这一次山贼们坚持到第二轮箭雨,冲到了围墙边三十多米,丢下了几具尸体,再一次地尖叫着逃跑了。迪克劳摇摇头,否认了心中原本以为是山贼示弱的想法,更加为上次被这样的废物山贼所俘虏而感到羞愧。看到下面的山贼头领正努力地集合着手下,他向安切波耶那建议:“老爷,让我带领骑兵冲一次吧,这帮乌合之众,一个冲锋就杀散了!”安切波耶那点点头,说:“去吧!”迪克劳转身下了围墙,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作声的安切弥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还是走开了。

图勒拜克正在训斥手下刚刚退回来还在故意装作混乱的山贼:“说了要你们认真演戏,知道什么是表演吗?看看那几个被射死的家伙,为什么要冲动?”他注视着村口的大门,看到大门缓缓移动,大声喊:“注意了,等会儿逃跑的时候不要乱糟糟的拥挤在一起,要跟随着自己的小队长散开了逃,知道吗?”

迪克劳带领着几百名骑兵冲了出来,说是骑兵都夸奖他们了,这只是一帮会骑马的护卫、护院而已。图勒拜克发一声喊,带着手下转身逃走了。迪克劳立刻带着手下追赶而来,追了不到两里路,发现山贼们熄灭了火把,四散着朝路两边的树林里逃去。他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大喊:“勒马!全部暂停!”话音未落,最前方的骑手们一片人仰马翻,倒下了一大片,后面的人来不及刹住,也一个个撞了上去。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山贼们从路两边杀了回来,迪克劳明白有诈,连忙带着手下往回逃,才跑了几百米,黑暗中看不清路面,没发现道路中间突然拉起了一道道的绳子,顿时又绊倒了一大批骑手。

迪克劳原本在队伍靠中间的位置,看着身前身后人仰马翻的惨状,努力地控着马,小心地越过了路上的几十根绳子,然后发现退路已经被几百名山贼拦住了。他看了看身边,只有一两百骑,怒吼道:“都给我冲过去!”举着骑枪提着盾,带领着手下冲了过来。

拦路的正是苏克里班的手下,一看到迪克劳冲锋,纷纷闪在一边,露出了身后临时制作的十多架拒马,刚砍下的木头来不及削尖,还带着树枝和叶子,胡乱地绑在了一起。

迪克劳只看见路中间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临近了才发现是拒马,连忙拉着座下的马想要跳过去,跳过了第一道没躲过去第二道,坐骑直接撞在了第二道拒马上,发出一声悲鸣,迪克劳也被甩了出去,狼狈地落在了地上。他使劲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连忙用盾护着了身体,拔出腰间的剑就想起来,一条长棍带着破风的呼声迎头砸了过来。

苏克里班早就注意到这个领头的了,一看他落马,提着长棍就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先是一棍子。迪克劳硬是一扭身,用盾牌及时格挡住。他持盾的手臂一阵麻,连忙朝后跳了一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苏克里班的手下山贼已经冲了过来,把骑手们围在了中间,用长矛、剑攻击着。迪克劳回头看了一眼,苏克里班有些不爽:“喂,我说,你的对手是我!”说着长棍一荡,直戳迪克劳的胸口,迪克劳集中了精神,侧身用盾格开,跟着举剑冲了过来。两个人来来回回打了十多个回合,迪克劳落马摔得不轻,被苏克里班看准机会,一棍子击飞他手中的剑,跟着又一棍拍在迪克劳的肋下,把他打翻在地。

立刻有几个山贼拥了上来,用剑架住了他的脖子。迪克劳带出来的骑手们更可怜,一个都没有逃走,就全部被山贼杀死或俘虏了。

原来图勒拜克带了一千余人前去诱敌,他不确定安切波耶那敢不敢在黑夜里派兵出击,所以就让手下们故意装作胆怯的样子,可惜手下的表演太过于拙劣,第一次攻击离围墙还不到一百米就乱哄哄地逃回来了,这个样子简直是拿安切波耶那当傻瓜嘛!所以第二次这帮山贼冲到了二三十米,退回来的时候又故意显得乱糟糟的,就是希望安切波耶那派出队伍来追赶,结果对方还真的中计,派出了骑兵来。

苏克里班带着五六百人跟在后面,在道路上挖出了许多小洞,然后埋伏在了后面的树林里,等到图勒拜克带着手下逃过来,他发出了信号通知,等迪克劳的骑兵追了过去,连忙在路两旁的树林之间绑上几十道绳子,然后抬出了临时制作的拒马。

图勒拜克站在路边,看到迪克劳被押着走过身旁,大笑地说:“哟,这不是老朋友吗?”迪克劳不说话。图勒拜克说:“走,咱们先回营地,吃了饭再去慰问安切波耶那老爷!”迪克劳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戏谑,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被山贼推搡着走开了。

安切波耶那站在围墙上等待着迪克劳的好消息,然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已经将近半夜,仍然不见动静。他望着远处的黑暗,内心焦急又期待,渐渐变成了担心。夜风吹拂过远处田野中的树木,发出哗哗的响声,他总觉得那是埋伏的山贼在暗中注视着自己,于是打了个哆嗦。

又过了许久,安切弥施走上来,弱弱地说:“父亲,迪克劳是不是被山贼俘虏了?”他不敢说“被杀死”,所以用了另外一个词。波耶那跳起来,狠狠地给儿子一耳光:“放屁!你说的甚么话,一帮山贼而已!”

然后他听见远处有响动,大量的火把在黑暗里移动了过来,一群人影越走越近,他终于惊骇地看清楚了,是那帮该死的山贼!波耶那突然很后悔,刚才他应该多给自己的小儿子几个耳光的,这真是乌鸦嘴!

距离围墙几百米外,山贼们站住了,列好了队形,十几个高高的木杆被挑了起来,十多个出去追击的骑手被挂在了上面,脚下还绑着灯笼。波耶那看到其中一个正是迪克劳,他气得大吼:“迪克劳这个废物,白跟了我这么多年!”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快放箭,射死这帮该死的贱民!”一排又一排的箭雨射了出去,在半空中失去力道,落在了山贼面前的地上。

安切弥施连忙大喊:“停止射箭!”凑过来对波耶那说:“父亲,山贼站的位置太远,在弓箭射程以外!”波耶那沉着脸没吭声,他也是一时被气糊涂了。

看着站在远处就是不进攻的山贼,波耶那有些郁闷,弓箭手射程不及,手下的骑兵又丢得干干净净,一想到这儿,他就气得要吐血。他的骑兵坐下的马匹可都是真正的战马,不是那些拉车、耕地的劣马,萨里森王国当年以骑兵起家,所以很重视骑兵,可惜王国境内的养马地不多,基本都集中在与薛勃彻王国的交界,每年还要花大价钱从东北走私蛮族的战马。波耶那能搞到三四百匹,那可是真正花了大价钱的,结果一战就被迪克劳给废完了。

眼看夜已深,波耶那也犯了难,打吧,他又担心黑夜里这些守卫们不适应,不打吧,总不能双方就这么干耗着。就在他犹豫之际,图勒拜克命令手下做出攻击的架势,举着盾牌和大木排缓缓冲了过来,引得守卫们一阵紧张,然后山贼们走到弓箭射程之内,挨了一阵箭雨,再次举着盾牌退了回去。

波耶那明白了,这些山贼就是要让守卫们时刻得保持警惕,不断地骚扰。安切弥施咬咬牙,走近来说:“父亲,咱们要主动出击,在熬一段时间,咱们的人都困了,就让山贼们占便宜了!”波耶那来回走了两步,说:“另外两处大门有什么动静?”波耶那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各守着西南角和正北的两个大门,安切弥施说:“大哥和二哥那边都没什么动静,很安全!”

波耶那一拍女儿墙,说:“从老大老二那里调一部分人,凑齐一千五百人,你亲自带队迎战,敢吗?”安切弥施涨红了脸:“儿子有何不敢?”对于被俘一事,他视为一生的耻辱,心里其实还有些害怕,但是波耶那一激,他受不了刺激,立刻答应了,转身去调集人手,准备杀出去,把带给他无限耻辱的山贼们统统杀死。

安切波耶那的想法过于简单了,他以为自己把村子修建成堡垒,村里四千多口人,青壮年有两三千人,每逢农闲就训练一番,足以称得上精锐。只可惜他们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上过战场,即便是小儿子安切弥施学习过兵法,但是也从未上阵过。况且他虽然的确人手众多,但是在图勒拜克出现之前,整个安马亚领地还是比较和平稳定的,也就是手下的商队护卫偶尔会遇到一些拦路的盗贼,地处偏远,波耶那的目光并不长远,或者说他们家族的目光仅仅局限在土地之上,否则以他的实力,去王国钻营一番,说不定早就能混个男爵当当了,不至于到现在才出了安切弥施一个骑士爵位,还是花钱买来的。

图勒拜克没有工夫去思考安切家族在政治上的短浅目光,他正命令着手下在阵后立起一根钉了木块当作梯子的长木杆,一名视力很好的山贼爬了上去,很快又爬下来说:“村子里有动静。”黑夜里没有夜视望远镜,不可能看得清清楚楚。村子有动静,最大的可能,是要派出队伍交战了。

图勒拜克对布莱克说:“村子里很可能要派人出来交战,能不能打下米哈梅村,就看你和手下了!”布莱克提起了盾,说:“放心吧,老大,手下训练了大半年,也打了这么些次的战斗,你就安心瞧好了!”

等到村寨的大门再一次缓缓打开,布莱克大喊:“喝‘红魔鬼’!”许多士兵苦着脸掏出了水囊,用就义般的神情抿了一口,然后表情痛苦而纠结地大张开嘴,使劲伸出舌头哈着气。“红魔鬼”是这个世界的辣椒,辣度很高,喝上一点起到提神的作用,布莱克手下的山贼们可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平日里搞夜袭演习,他们就经常要喝上一小口。

安切弥施没有骑马,他害怕山贼中有弓箭手,带着集合而来的一千五百人的队伍,缓缓地朝山贼的阵型压来,首先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稀疏的箭雨和投枪、短矛等各种投掷武器,然后双方喊叫着冲撞到了一起。

布莱克带来的山贼并不全都是剑盾兵,图勒拜克以前按照兵种分配头领,那只是因为手下太少,随着山贼队伍的不断扩大,布莱克手下有长枪兵、剑盾兵、部分弓箭手和骑兵。所以最先接战的是剑盾兵,他们拼命举着盾牌,身后的长枪兵举起长枪不断出刺,弓箭手在后面射击。这让图勒拜克非常郁闷,弓箭手太难培养了,现在他身前只有一百余名弓箭手,这已经是山寨弓箭兵的三分之一了。

博尔津带领着手下冲在最前方,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文化,既不会训练新兵也不怎么会指挥,所以一直刻苦练习个人武技。他本来身体就壮实,在山寨也训练了大半年,苏克里班上山之后,他就求着学习棍术,缠得苏克里班实在没办法,就教了他几手。此时,博尔津手持长枪,大吼一声,一枪刺穿了一名护卫的喉咙,枪势不减,枪头穿过,狠狠地扎在了身后另一名庄丁的胸口,那庄丁惨叫一声倒下了。博尔津把枪身一转,抽了出来,举起长枪,大吼一声:“刺!”几十条长枪随着他的命令刺了出去。

图勒拜克一直努力地注视着战团,好在波耶那在围墙上点起了更多的火把,他勉强能看清楚一些,转身对一个斥候说:“让我们的骑兵上吧。”那名斥候立刻拍转马头,向黑暗中跑去。

山寨同样极缺战马,基本都是历次战斗缴获的,数量并不多,分给布莱克的也是只有一百骑左右,为了造成更大的效果,从迪克劳那里收缴的几十匹战马也用上了,找出了几十个会骑马的山贼。

波耶那一直紧张地关注着下面的战斗,发现山贼居然跟自己的手下拼了个势均力敌,他额头都出了汗,然后听到黑暗里一阵震动,是骑兵的马蹄声!等到山贼的骑兵们在火把的光照下冲了过来,他突然一阵眩晕,差一点摔倒,身后几个仆人连忙扶住了他。

山贼的一百骑骑兵呈锋线冲进了安切弥施的队伍,临时充当骑兵的那几十名山贼落在后面,速度不敢提得太快,他们也就是浑水摸鱼,打个太平拳而已。

米哈梅的村民和护卫、护院们从来没有打过夜战,大多数人连人都没有杀过,这样的战斗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看着一个个同伴被山贼用长枪戳倒在地、被剑砍翻、被骑兵撞飞,断肢、死亡、惨叫、飞溅的鲜血,终于有人顶不住,精神崩溃地丢下武器,转身逃命了。安切弥施在后压阵,带着手下砍翻了不少逃命的村民,还是没能压制住。

被辣椒和鲜血刺激得发狂的山贼们看到不断有村民逃走,再想到首领许诺的战利品,一个个高叫着不断朝还在抵抗的村民压了前来。博尔津丢掉了长枪,拔出了背后的双手剑,大吼着越过了身前的剑盾兵,双手抡圆斩了过去,顿时有好几颗头颅飞上了天。他没有盾牌,身为头领,图勒拜克给他配了一身铠甲,不一会儿他就浑身是血,身上也挨了几下,博尔津也不在意,势若疯虎,只顾着往人多的地方砍杀。

图勒拜克看到博尔津那边已经撕开了一个口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对身边的山贼们喊道:“点飞灯!放信号!”很快,十几盏孔明灯就摇摇晃晃地升上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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