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兄弟,承蒙各位一直以来的鼎力相助与不离不弃,才有今日丧家犬再起之时,也便借此机会…”孙化城端着酒杯来到聚义兄弟这桌,当先把酒斟满,又亲自给众人倒上,这才施施然说道:“遥祝我等能完成幅军众将士未竟之事业,来,干了!”
“干!”一桌子人俱都反贼出身,大多海量,闻言自不会矫情,一仰脖,刺溜一声,酒盅已见底,便连那李平惠等读书人也不甘落于人后。再抱拳听过几句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话语,孙寨主扭头奔了另一桌客人处。
今日孙化城大婚,本说好不要大操大办,只相熟之人坐下喝点小酒,但这如何使得?不说外面听到风声跑来道喜的同行或绿林豪强以及娘家人等,单他手下就有各类头目大几十号,他们若不随礼祝贺岂不找着日后被穿小鞋?而首领娶妻这类大喜事你能不让小兵子们沾沾喜气儿?
所以,虽口称莫要奢侈浪费铺张过度,可酒席还是在新房院内摆出了十来桌,百十来人共同行那觥筹交错之举。此外有公务在身或继续苦逼训练的匪兵们,也得了大块肉的加餐待遇。
也为此,亟待敬酒尚未过半,孙化城便已被灌到微醺状态,脚步都有些踉跄,这却是他活该,仗着海量来者不拒。更兼近期捷报连连,山寨发展又走上正轨,心情高兴下多喝了几杯黄汤。
此时他人来到入乡随俗的几位洋鬼子所在,几人中德爱礼神父不喝酒,便以茶代酒,喝完后其人划拉个十字架,言道为不能亲自主持寨主同志婚礼甚为遗憾,看样他对把孙化城发展成信徒尚不死心。
不过别看他喝的身形打晃,有多少是装的成分谁也不知,而其内心更是明镜也似,心道这个咱还真是敬谢不敏了。若不是为利用基督教会无孔不入的能耐借壳生蛋延伸手下情报体系,你能不过几天功夫就教化五六人?还真当上帝他老人家在这穷山僻壤能干的过碧霞元君并一众土地神城隍庙?
他有此想法其实还一遭好处,最先皈依的信徒多会被委以重任外出开枝散叶,身份的便意能使他们接触各色人等,上到高官巨富,下至贩夫走卒,趁机再发展些探子,就完全可算做用别人钱建立自己的情报组织了,如此岂不快哉。
若不小心暴露身份被朝廷缉拿,甚至还可以协洋自重,否则日后教案为何接二连三的爆发?还不是教会不分青红皂白乱收徒,以致内部泥沙俱全,又处事不公包庇教众激化矛盾所致—不敢说全部,但有极多教案便在平日已种下因果。
只他心底也有些忐忑,此事所虑者更多还在被派出的探子,教会本身洗脑本事一流,若心智不坚定,日日念夜夜想的最终可能会发展到深信不疑,那就得亏大发为他人做嫁衣了—能当密探者,本身就得精明,还要识得几个字,要不情报都传不出去,而这种人,在当下都是精英般的存在,其手底下本就没多少。
这桌走完,下面还有绿林道上的好汉们等着孙化城到来。对于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他虽多有看不过眼,日后也有极大可能拿其开刀,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今儿是大喜日子,还是尽心尽责的招待吧。
“翻山鹞子刘仑,义字旗张常山,插翅岭大当家卓天宗…辛苦各位一路风餐露宿赶赴至此,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孙化城挨个打着招呼,此等人物多是惯匪,手底下很有几个弟兄,内里甚至还有个瓜子脸细腰身前凸后翘烟视媚行的妖冶女子,三十许年纪,一双媚眼正四处乱抛:“呵,蛇蝎蛛王家嫂子,俺家大哥怎的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哎吆!你个没良心的不明知故问么,那死相要还能下得了床,用得着俺在外抛头露面?”其人娇笑一声,往孙化城身旁偎了偎,腻着嗓音媚声道:“年前见你一面,可真真让奴家爱煞,再见面你却让浪蹄子迷花了眼…不行,你得安慰下,看俺小心肝儿有多疼。”
诨号上三个**毒物混一块儿,便可知其心肠脾性并生活作风了,不亏她那曾一杆熟铜棍打出偌大名号,创下二百匪兵基业的夫君不过四十就病倒在床下不来地。
传言中其人殊为淫荡,丈夫生龙活虎的时候还能守住妇道,后来许是那话蔫了,她便专司勾搭小白脸,入幕之宾众多,便是手下头目也不放过。而且心肠狠毒,曾把腻味了的姘头拉去喂狼,名声端的是狼藉不堪--两口子俱是作恶多端的人物。
说着话,她甚至拿手去牵孙化城手臂,看那趋势大概是要放高耸的胸脯上。孙寨主贱笑一声,稍微用力把手抽回,只似不经意间手指在上面重重划过,感受着惊人弹性,更让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别介,我估摸着大哥下不得床得有您泰半功劳,虽然兄弟自承身强体健,可也不想跟他作伴,看义字旗的张统领似是对您兴趣较大,莫不如去缠了他?”
一番荤素不忌的调笑,让桌上众人又是一阵尖叫鼓噪,而精瘦干巴身材矮小的张常山更是恬不知耻的拿舌头舔下嘴唇,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瞪向蛇蝎蛛的胸脯,半天愣没挪过地方。
不过他这身材并神情又怎能入得了美熟妇法眼,嫌弃的奚落道:“切…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那身精肉有五十斤没,三两下就缴械投降的东西,老娘一把手给他扔出去…俺还是看小哥你顺眼。”
“嘿,你个老娘们!”张常山虽目光淫荡,孬好没落到实处,此刻一经无谓躺枪,立马炸刺,只起身骂完却又变了调调,猥琐笑道:“你又没试过爷爷手段,怎敢如此大言不惭,莫不如酒席散去到俺那山上…”
他这一骂,蛇蝎蛛不乐意了,抽出从不离身的双刀,“嘭”的声扔桌上,厉声喝道:“有本事再来一句?”
张常山也不是善茬,虽然善使兵器因太长被留在门外,却也不肯输阵。不过别看二人狗撕猫咬一阵闹腾,搅得一桌人鸡飞狗跳,俱都识得轻重,未曾真个拉开架势开干,又给孙化城好生劝开便也作罢。
好容易从又缠上他的蛇蝎蛛身旁离开,抹把额头上汗珠,孙化城晒然一笑,刚才趁乱他又摸了下女人,果然是好凶。只对此他却有些疑惑,这女人搭眼一瞧就不是好鸟,自己也多有看不过眼,可却怎的又忍不住行那龌龊之举。
再稍微思索下,难不成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不骚男人不招是亘古不破的至理名言?还是说与这等妖艳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偷摸调情更能激起心底那点猥琐欲望?打住,孙化城不敢想了,再往下特么就该成变态了。
摇头晃脑的离开,不再理会这群招来诸多不善目光的各色人等,他又信步走向下一桌,反正他们最终命运不过是给清廷剿灭或栽自个手里,随便应付下也就得了。
片刻后其人踉踉跄跄赶往新房里屋,在那儿,还有美娇娘等着他掀起红盖头。与此同时,有人从院外进来,见状径直朝其走去,半途给观察场下众生相的孙伯先拦住,有些不悦的问道:“有急事儿?”
“孙先生,信鸽回来了。”来人低声说完,拿出个小纸筒递给他,孙伯先打开看去,略微思考片刻,递给李平惠:“等一下再告诉他?”
师爷看过,又递给另几位兄弟,点头应道:“怎的也得让他把这套流程走完,大喜日子…”说着话他却轻笑起来,指指纸条:“估摸他跟素琴都得恨死宋老抠了。”
“呵呵…”几人看完俱是一阵乐呵,布文起、温小山更有往乐不可支的方向发展,碍于场中人太多没敢太过放浪形骸,笑完之后,李平惠却又泼出冷水:“别太自大,宋老抠这次连了冯荃,还有个赵太英不知死活加进去,几方联手最少也能凑出两千兵马,不太好打。”
“若是放以前,咱弟兄自不敢捋其虎须,双方差距太大。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我都清楚老五练出的兵水平如何,又有诸般手段助阵,再打他不过,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孙尚义对师爷话语多有不认同,反驳道。
“的确,我到现在还有些懵,老五从哪儿淘换的练兵手段,竟有如斯威力,若几年前便被军师跟大幅主得到,咱也不会败得如此惨烈。”孙三寨主成功引起其他人的长吁短叹,那于靖三便接茬道,不过他所说军师与幅主却是先前的刘淑愈并孙化祥。
“呃,各位兄长有没有觉得…寨主近来变化甚大,所做诸事有太多不明之处,便如山后改进的火药、他嘴里冒出的洋文,还有你们所说练兵手段,以前并未见他如此聪慧,否则不早拿来用了。”温小山犹犹豫豫片刻,终究还是说出心中疑问,他大概憋得时间太长,问出之后明显松得一口气。
孙伯先脸色不豫的瞅他眼,两人本就不和,这下抓住其人把柄,还不可了劲教训,一拍桌子:“说什么呢?老五近来的确有诸多变化,可他本就聪颖认学,多年积累下来厚积薄发有甚不可?再者,就算他突然有若神明附体,学会恁多物事,也是我幅军之幸,乃上苍护佑,日后此等混账之言莫要再说。”
“哎!不是。”温小山急了,可这次却不敢跟孙伯先辩论,强自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想说,五哥会否真的给神明附了体…”
“行了,子不语怪力乱神,枉我平日让你多看书,怎的还有这想法。”李平惠也加入到讨伐军,在其余人等幸灾乐祸的眼神中训斥道:“回去把论语述而多背几遍,别整天胡思乱想。”
一番话将个温小山说的耷拉脑袋不再言语,只神情看去明显不服气居多,还是少有没插话的布文起突然抬起硕大脑袋,嘴里塞满红烧肉,含混不清帮其解围道:“说这多干甚,他是咱喝黄酒斩鸡头的兄弟,问一下不就都清楚了。”
他的解围手段不太高,纯粹把火力吸引到自个身上,就见孙尚义翻个白眼,骂道:“你个吃货继续吃,再抬头说话我把你嘴缝了,这种话特么也能问?他不早说过,都是各种书里学的么。不过我看咱说这长时间也差不多了,进去给他说一声?”
他最后一句却是对所有人说起,众人见孙化城也的确进去足够时间,无不应允,只念及太多人过去声势忒大,便让李平惠与孙尚义前去,其他人则于此帮忙招呼客人。
而此时的孙化城,已把蒙住娘子的红盖头扯下,端了两杯酒行交杯之事。按理这应等到夜间月上枝头那会儿,点起两根大红蜡烛,于摇曳昏沉的灯光中欣赏美人云娇雨怯的绰约风姿。当把情趣造足了,感觉到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的境界,再往床上那么一躺,便苟且到一起共赴巫山云雨。
不过现在刚过中午,一者没有晚上气氛充足,二来他们也不敢真真的白日宣淫,再说二人早有肌肤之亲,没有那等娇羞到令人爆炸的感觉,便更若例行公事般草草完事。对此素琴妹子自是不太乐意,正撅个嘴等夫君安慰,不想门外先是有人远远咳嗽两下,继而传来敲门声:“寨主,这可还没到晚上呢。”
“那你俩也不能随便打搅人好事儿啊?”孙化城开口反驳道,他已听出门外来了两个人,随即在素琴忿恨目光中开门出去,满脸无奈道:“哥哥,这时日你们也好意思过来。”
“我们还真不想坏你俩好事儿,要不早来了。”李平惠正容道,紧接递上纸条:“信鸽送来的,咱们安在仲村的探子回报,说宋老抠并他人共合兵两千余,已在今早开拔,目标正是你我等人。”
接过纸条随便看下,孙化城将其递回李平惠:“这个入档,顺便等我下。”他回转屋子,顺手带上门,走到素琴身边,低头吻过她的额头:“又要对你不住了。”
“怎的,有大事儿?”素琴正自等的焦急,闻言紧张问道。
“大事儿,跟宋老抠见仗。”他拿了手枪,略带歉意的说道:“等着我。”
出得门来,与二人共同走向外院,不经意间回头看到站在门边的身影,洒然一笑,到底还是能见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