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的小道显得有些泥泞,道路两旁是一棵棵的参天大树,树叶上,雨水汇聚成滴,顺着叶脉滑落,击打在泥土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曲折的道路那头传来了歌声,豪放中带着一丝稚气,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苦学武艺十八般,历经酷属于严寒。十年一剑锋利出,为把世间不平斩。歌声越来越清晰,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只见这少年身穿黄色劲装,脚蹬皂青布鞋,腰别短刀,手拿竹笛,正悠然的骑着一匹黑马。马背没有鞍座,少年却坐得稳稳当当,一句句豪迈的曲调从少年口中唱出,倒也别有一番韵味。马儿沿着小道缓缓前行,主人却并不催促,放任这畜生悠悠的踱步。
小道尽头是官道。道路宽约一丈三尺,黄土夯实,两旁植有槐树。路的尽头依稀可见一座亭子,正是古道长亭。
马来到亭外停了下来,少年翻身跃下,信步走进亭中,挑了块干净的坐处,掸了掸灰尘坐了下来。马在亭外打着响鼻,虽没有栓却并不离去。
一翻手,不知从那里掏出个精致的小葫芦。扒开塞子,一股酒香便飘逸而出。少年对着葫芦口抿了一小口,又倒了些在地上,这才塞好葫芦,翻手收起葫芦。
少年斜倚在亭边,眼望着来时的路,自言自语起来: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偏要说什么入世出世,让我来这红尘中磨砺一番,却又不告诉我去何方磨砺。也不知这红尘中有甚么好看的。再说磨砺就磨砺吧,偏偏让我独自下山,连众师兄弟送别都不让,古有长亭十里古道别,依依不舍语凝噎,可惜我这一路,却只有骡儿相伴。到底是少年心性,说着说着,竟眼圈红了,好歹没流下泪来。
休息罢,将竹笛斜插在腰间,少年起身走出亭外,正待翻身上马,却隐隐听见左侧草丛中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少年犹豫片刻,便迈步来到草从前,伸手拽出竹笛拨开草丛,一张脏兮兮的脸便露了出来,看样子是个书生。
少年好奇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躲藏在这杂草之间?草丛中人并未回答,却扑通一身跪在少年面前,哀求少年放其生路。少年闻见忙弯腰将其扶起,道:你不必这样,我并不是强盗,也不会害你性命。说罢便将他搀扶到亭中,放其坐下。
待到书生渐渐平复,少年开口问道:敢问兄台曾遇何事?为何如此惊慌落魄?
书生站起身来,抬起向着少年作了个揖,才缓缓开口:小生名叫赵黎,乃是二十里外青阳镇一落魄秀才,正逢三秋科考,便赴省城赶考。内子送别至此,不想遇到几个凶神恶煞的强盗,盘缠被尽数抢去。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去了也无甚,可强盗见我妻子模样,竟起了歹念,将她掳上山去,我妻大哭不肯,惹怒强盗,竟要杀我灭口。我亡命奔逃,方才得以残喘偷生。但因心中不舍娇妻,故而折返。
少年闻言大怒:光天化日之下,丈三官道之侧,竟有如此妄为之徒!若是让我遇见,定替天行道,绝不轻饶!言罢,便转向书生问道:你可知是哪家盗匪所为?
书生闻听大急,慌忙劝道:兄台莫要动怒,那盗贼凶悍异常,更有刀剑在手,你我二人恐是不敌。少年轻笑一声:你莫要害怕,直说便是!书生还要再劝,却无济于事,只得将事情原本托出。
原来此处向西六七里地有一山岗,名曰青阳岗。岗上驻有一二十强盗,盗贼平日里驻在岗上,拦路做些打家劫舍的买卖,待到官兵围剿,却又化整为零,沒于万千大山之中,故而终不得治。盗贼头目共有三人:老大青脸络腮,老二面黄微须,老三独眼。三人占山为王,聚寇为众,占山为王,多年来打家劫舍,害的青阳镇人心惶惶,穷困潦倒。
少年听到此处,言道:兄台在此稍候片刻,带我上得岗去,杀他个片甲不留!说罢,便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向西奔去,片刻便不见踪迹,只留尘埃。
西行约莫六里便来到山脚。少年抬头仰望,不禁神色肃然。之间山岗少有树木,地势陡峭,倒是个易守难攻占尽地利之势。策马上山,却不见半个人影。行至山腰处,突兀的出现一座寨门,门上歪歪扭扭书着三个大字:青阳寨。
少年见到寨门,也不进去,只在门前停住,从马背上跳将下来,对着守寨之人喊道:叫你家管事的出来!声音洪亮异常,在岗上围绕,震得人双耳轰鸣。
不多时,寨门大开,出来七八个强盗,为首的三人相貌正如书生所描述:一个青脸络腮,膀大腰圆,手持两把钢斧;一个面黄微须,干瘦身材,腰佩一柄长剑;还有一个长脸独眼,手上却并无兵器。
待到站定,青脸大汉问道:你是来送钱的还是来送命的?
少年抬头微笑:我是来收债的。
青脸大汉闻听此言,也不答话,抄起双斧便劈将过来,直取少年胸腹。少年浅浅一笑,仰身避开,双脚弹起踢中对方小腹,只一击便将大汉寄得连退数步。不等对方站稳,又拔出腰间竹笛击于大汉左手尺关,便卸了他的斧头。大汉色变,知道不是他的对手,连退数步,少年却也不追击。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大汉回头一瞪,方才将议论声压下。待到无人出声,大汉缓缓开口道:不知少侠尊姓大名,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少年仰头答道:讨一个时辰前长亭外的债。
大汉闻言,想了一想,便对着配长剑的耳语一番。后者听其言罢,转身入内,片刻后领出一面容姣好的女子交予少年,想必便是那书生之妻。
少年伸手解开绑缚女子的绳结道:你先下山去吧,你丈夫在长亭候着你呢!女子闻言大喜,下山而去。待到女子上了官道,少年才施施然转过身来。
大汉见少年未与女子同去,上前一步拱手道:人已交予少侠,少侠还有何事?
少年也不答话,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大汉,一言不发。大汉见少年此番模样,不由怒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少年听得此言竟笑出声来:打家劫舍的时候也不见你有此念想,怎到如今竟出此言?话音刚落,便欺身向前。众盗贼大惊,手持兵器,一窝蜂的冲上前。
少年不慌不忙的闪身躲过最先劈下的刀,脚下带起一捧尘埃,手持竹笛蜻蜓点水,霎那间便卸了四五个盗贼的兵刃,双腿又左右开弓,踢倒身旁的两个。不多时,场上只剩那为首的三人。
三人见此情形,不由得大喝一声。老大挥起双斧斜着劈过,老二抖一个剑花也杀将过来,老三在一旁掠战。只见那双斧力大势沉,有开山之势,剑光缭绕,亦不乏杀气。二人同时攻过,竟配合的无比默契。少年也不慌忙,脚下生莲,手上游龙,借着斧头的攻势轻轻一带,便将其引向长剑。斧剑相交,竟将那长剑折成两段。
正待少年欲乘胜追击之时,忽然听到身后破风之声。少年忙蹂身避开,却还是被击中肩头。定睛一看,原来老三手中正攥着一条长鞭。想必先前是束在腰间未曾察觉。
少年大怒,弃二人奔独眼而去,独眼忙抖动长鞭相迎。少年却也不避,只拿的手中长笛在空中虚点,每点一次,都正好点中鞭梢。长鞭犹如长蛇,每每被击中七寸,终无法建功。少年寻得空隙近身向前,竹笛一点,正点在独眼的咽喉处,独眼未能避开,竟被竹笛在咽喉戳了个窟窿,轰然倒地后,鲜血才喷薄而出。
老大老二见老三命陨,顿时红了双眼。二人一人手持双斧,一人手握断剑,冲将上来,招招狠辣,步步紧逼,一时间令少年左支右绌,连连倒退。待战到二十回合左右,少年方才稳住身形,双足如灵蛇出洞,竹笛似青蛇猎食,渐渐的将其二人逼退。
二人见未能制住少年,不由得心生焦躁,却不想被少年拾得空隙,霎那间左手竹笛一点,右手化掌一击,便将二贼击倒在地。二人见不是少年对手,想要逃去,却不料一个被竹笛伤了右腿,一个被一掌印在腰间,吃痛着站不起身来。
少年微微的喘着气,走到二人中间道:打家劫舍,此为一罪;强抢民女,此为二罪;伤杀百姓,此为三罪。三罪并罚,天理不容!话落,便抬起双掌击于二人天灵盖。二人未得出声,便双双毙命。余下盗贼见罢,一哄而散。少年也不追赶。
休息片刻后,少年一声呼哨,只见马儿跑将过来。少年翻身上马,向山下而去。正欲离去之时,少年却又折返到寨中,寻得一支烧得正旺的火把,将整个寨子点燃。一时间,浓烟滚滚,大火冲天。少年见得,这才调转马头,下得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