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在河边捡到了陆郎,彼时他饿得精瘦,奄奄一息。
我也不知道怎么善心就发了,将他背回了我那小茅屋里,偷了不少钱救活了他。
他说他是准备上京城去读书的士子,只是实在是花完了盘缠,一路上一边替人家写家书救济来的,只是上一个镇子离四方镇实在太远,干粮吃完了,就饿倒在湖边。
陆郎是个极为知恩图报的人,他说我救了他,就该回报,说不去京城读书了,就在四方镇自己学,一边做工回报我。
那时的陆郎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谦谦君子,我几乎就在他笑的一刹那就爱上了他,我没有那么多钱,只是不让他浪费时间在做工上,让他多出去结交书友,一晃就是三年。
他倒是说起过他的家是个靠山的小镇子,但是说了有好些年了,我一心想与他白头偕老,早早的就忘记了,只是记得他说他来的时候是顺着河走的,有一座很高的桥,和一个村子之类的。
所以我们便沿着河一直往南走。
赵无明派了四个家丁跟着我,美其名曰保护我一路安生,可谁不知道这分明是怕我跑了,故而让这四个家丁都带着随身的利器,连夜间休息的时候都必须有一个人醒着警惕,生怕我趁着他们睡着一走了之。
“哼!赵无明还算有心,给了匹马!”我一手牵着马在前头走,马上坐着一心玩耍的白凤儿,身后跟着那四个家丁,乍一看,还真像是富家小姐带着一个丫鬟和四个守卫游山玩水来了。
“鱼儿,我饿了!”白凤儿吃得极少,可是自然也极容易饿,约莫一个时辰就嚷着要吃,活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
我瞧了一眼天色,差不多是正午了,就将马找了棵树拴着,我们几人也停下来吃些午食。
白凤儿只吃流食或者是水果,所以我来之前特地让赵无明买了好大一袋子果子,还要了十两银子,赵无明也不二话,直接就给了。
我递给白凤儿两个香蕉,白凤儿问我香蕉怎么吃,我心想白凤儿在孙二芽子的菜地里不知道埋了多久,就索性剥了皮给她。
“鱼姑娘,这都走了两天了,还有多久?”一个家丁问我。
我看了看河,摆摆手说:“我也不知道呢,没去过,只知道大致怎么走。”
“行吧,只千万别白走一遭就好,不然老爷非得打死我!”那家丁啃了一口干粮,嘴巴里塞得鼓鼓的。
我一手干粮,一手苹果,毕竟一袋子水果在夏季要是不吃完可是会烂掉的,而且香蕉会催熟。我穷没吃过那么多么,经验总还是有的。这时候听见那家丁抱怨,便嗤笑了一声,说:“打死你倒是不会,打死我倒是有可能,所以你放心,我巴不得找到那挨千刀的和那臭女表子!”
那家丁听我骂的难听,咧嘴讪讪一笑,自顾自吃着,再不肯说话了。
白凤儿是麻雀胃,只吃了一根香蕉又说饱了,我便仁义地将她另外一根香蕉解决掉,准备在这日头最大的时候在树荫下好生休息一下。
现在可是大夏天,正午的日头有多毒可想而知,枉费我从赵无明家里讨了两把伞,还是晒得皮肤都红了起来。
“鱼儿,能给我弄些水吗?”白凤儿靠着树,幽幽地问我。
“喏,喝吧!不过这大热天的,这水也有些热乎。”我递给她一个水袋子。
白凤儿推开我的手,朝我摇了摇头:“鱼儿,我想去水里……”
“哈?”我一愣,抬头傻愣愣看了白凤儿一样,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吓得我半死,只瞧得白凤儿满脸通红,这红就好像抹了一脸的胭脂一样,眼皮也耷拉着。
我伸手一摸白凤儿的额头,好么,烫得和热馒头似的。
“你中暑了吧?”我一把抱起白凤儿小小的身子,快步走到河边,找了个在树荫下的地方将她放了进去。“这大热天的,我都受不了,何况是你了!”
“好些了没?”白凤儿泡在水里,只露出个小脑袋,沉沉浮浮的,就像是一朵水上的浮萍。我拍了些水在白凤儿的小脸上,满是心疼。
“好些了,多谢鱼儿。”白凤儿微微抬头,朝我露出惨兮兮的一笑。
这一下动静挺大,原本已经打盹儿的家丁都醒了来,忙跑过来问我:“怎么了这是?”
我摆摆手说:“没事,我家妹子不常出门,中暑了。”
“也是,这大热天的,别说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了,就是我们这些个大老爷们儿都晒地脱皮!”那家丁举起膀子给我看,还真是,手臂上落了好些个皮,长出些嫩肉都红彤彤的。
泡在水里的白凤儿脸色一下子恢复了许多,指着不远处说:“那棵草能缓解脱皮的,摘下来嚼碎抹上就好了。”
那家丁玩白凤儿指的方向看去,只看着茫茫野草,挠了挠耳朵:“哪棵?”
“开花的那棵。”白凤儿又指了指。
“身子不好少些话。”我伸手摸了摸白凤儿的额头,只觉得出手冰凉,和刚才的滚烫完全不是一码子事儿,顿时奇了:“哎,我说白凤儿,你怎么消暑消得那么快?刚才还烫得和什么似的,现在一下子就冰凉了,这触感真好哎!”
白凤儿这会子基本上恢复了活力,伸出手让我将她拉上来,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因为我是鱼呀,鱼在水里就是冰冰凉凉的。”白凤儿贴着我耳朵小声说。
我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不过我倒也是蛮好奇,转而又问她:“那你刚才怎么一下子那么烫?”
白凤儿说:“因为中暑了呀!”
我仔细瞧了白凤儿一样,总觉得白凤儿在说谎,她眼神有些慌乱,贼溜溜的,像是不想我知道。
这种感觉挺奇妙,我挺想问的,可仔细一想,仿佛我问也没有什么好问的,能问出个什么来?她说她是鱼,我非得要承认了去么?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可能还要走个几天的。”我问她。
“恩……”白凤儿想了想,说:“时不时下水把身子打湿呗,再拿伞遮着太阳,应该能行的吧?”
“我看还是这样,陆郎说找到了那座桥,桥边有个野栈,到时候你就在那儿呆着,等我找到了陆郎和那小贱人就回来找你。”我说。
“不行!”白凤儿听见我的话,反应出奇的大,一下子扑进我怀里,双手环着我的脖子,险些将我掐死。“这绝对不行!”
我可没想到白凤儿能有这样大的反应,忙拉开她的小手,好容易喘口气,就听见白凤儿嘤嘤地哭了。
我一愣,伸手揩去她的泪珠儿,问她:“怎么了?也没说不去找你啊?”
“不行,我不能离开鱼儿的,离开鱼儿就再也见不着了!”白凤儿说地特别伤心,泪珠儿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就往下掉,擦都擦不完,只擦了满满一手的泪。
我寻思着才瞧见不过五天的两个人,哪来的这苦大情深的哀怨,可白凤儿那撅着嘴哭的模样又不似作假,难不成还真如她说的,我们早就认得?那我怎么不记得呢?
也无法,我只好哄着她:“好好好,那就一起走,我走到哪儿,白凤儿就跟到哪儿好不好?”
“真不丢下我了?”白凤儿拿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问我。
“一直也没说丢下你啊,想多了,想多了啊,怎么会不要你呢?不要你,我的大房子可怎么办?”我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呵呵道。
“扑哧!”白凤儿一下破涕为笑,这梨花带雨,娇滴滴的模样,看得我心痒痒,恨不得自己都凑上去亲一口。难怪说漂亮的女人能让人色迷心窍,那些男人怎么禁得住这小可爱?
“成了成了,自己抹了眼泪去,我得给你准备些水。”揉了揉白凤儿的小脑袋,我从马鞍上拿下几个水袋子,都在河边灌满。
这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当儿,接下去还得赶路,于是我便牵着吃饱喝足的马儿,让白凤儿坐了上去,打开了伞对那四个家丁喊道:“走了走了,磨叽什么呢?”
“没磨叽,找草呢!”那家丁回了一句,还满草地的扒拉着。
我不耐烦道:“找什么草啊,你又不是驴!”
一个家丁跑过来,乐呵呵露出他手臂给我看:“找刚才小白姑娘说的草,鱼姑娘你看,只抹了半个时辰不到,手臂上掉了皮的地方就不红不疼了,凉飕飕的。”
我一瞧,还真是,刚才那一块块皮掉的就和癣似的,这会子居然都变得正常了,也没肿,就是肉稍稍嫩了些,一时间夸赞道:“白凤儿你可以啊,这什么草?这么灵光?”
“这是烈阳草,太阳晒后的脱皮和疼痛都可以拿这草缓解的。”白凤儿笑着说。
“那你还知道别的草药不?”我转头问她。
“恩……知道一些,不多吧。”白凤儿歪着脑袋说。
“知道一些就行了,你要是认识草药,以后倒是可以带着你一道采草药去,兴许能卖些钱。”我乐道。
白凤儿便重重地点头。
“好了没啊你们!一路走一路找呗,又不是只在这里有了!”见另外三个家丁还在找烈阳草,我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