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记得,她唤那男子叫宁寒。
梦里,她记得,那人唤自己叫阿染。
“阿染……”
“阿染……”
像是有人在唤她,烛光明明灭灭的摇曳着,衬的女子格外脆弱。
待万事浮华之后,帝倾睁开眼。有些吃力的撑起身子。她作何会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那人为何唤她阿染?眼角有些湿润,脸旁上的水渍还没干,她哭过了?
看着周围的景象眼底闪过茫然,然后是震惊,最后归于平静。
“这是,哪儿?”
茫然的是自己身处何方,震惊的是她的周围都是秩序铁链和天地法则。
睁开双眼,只看得四周空荡荡的,疑问的余音回绕在那处混沌。
不明所以的站起,想要走出去。秩序铁链却骤然运作。帝倾揉了揉手腕,眉宇间有震惊有不解。
她又作何散尽半身修为?
帝倾抬了抬手臂,经过万年,身体也依旧没有因时光的变迁上而出现老化的现象。绝美的容颜还是依旧,只是瞳孔中多了几份深邃。
她似乎忘了一个不能忘记的人。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她不知道,曾几何时,他是她的命,她是他见血封喉的所有。
……
正值初秋,夜色正浓,冷风扫过愈央宫周围红透的枫树。惊起一池的碧水。
“史书有记,景晨六年,天子毙其后归,怒之。亲领万千兵马,踏九疆,届时伏尸百万,狼烟四起,血流成河。敌军千万,不允降,无一生还。此乃为血……”
侍卫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停下。”穷冬一般的声色,混着侍卫念出的尾音,回荡在愈央宫内。
“拿来,咳咳咳……”
夜一合上史书走上前,着实担忧的紧:“主子,您冒死带回史书,到底所为何事?”主子方醒,身子骨还弱着,药也没喝,衣裳也未收拾,便急急忙忙的让自己去拿他前几日带回来便一睡不醒的人族皇史。夜一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您睡了尽百年,大病初愈,如今又添新伤,有什么事让属下去做便可,万不可——”
话还没完,夜宁寒便从美人塌上下来,妖媚的眸子微掀:“我帮我家阿染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夜一跪下,不明所以:“属下不敢!可主子,若是——”
话还没完,夜宁寒便没了耐心,有些心急:“拿来!”
从夜一手中接过史书,夜宁寒翻开,看了眼夜一没念完的地方,便将其尽数毁掉。
主子这是要毁了人皇家的史书?做这般有为身份行经的事?
还未起身,便听到自家主子愤愤不平的声音。
“哼!史书?就算是史书也不许诟病于我家阿染。”
吞下一肚子的疑惑,浓黑的眉毛拧紧。阿染,阿染,这个阿染到底是谁啊!!!
此时的夜一不知道,这个阿染便是他未来的主夫人,是他家主子救命的情药,也是他家主子的心肝儿。
“你起来,出去!”夜宁寒没好气的道,便转过身从塌上拿出一幅画。画上,白衣女子坐在堂中,黑发尽散,细细的眉,朱唇一点,纯洁素雅,优雅从容。一身素衣,却胜过万紫千红。她在湖中,或凝神、或抚琴、或低眉……
画前的夜宁寒,目光柔和,嘴唇微勾,果真与画中美人尽数相配。
口中喃道:“阿染,你何时才会来寻我”
“阿染、阿染——”
“我好想你。”
“阿染——”
他又轻唤了一声,像穿越千年的经论,尽数回荡在屋内。
……
混沌中,帝倾仔细地打量了周围。却发现这秩序铁链的排序,是以她为中心而设下的盘龙大阵。
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周围的天地法则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帝倾冷冷的望着这一切,深邃的眸子与法则的光芒相交辉映。
仿佛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只是梦里那人,她可识得?
她不解,她想出去,她想去寻那人!
敛去疑惑,起身走去彼岸的边缘,但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秩序铁链也随之开始运作。
帝倾扶额,她可感知这法阵以她为阵眼,如若冒然解阵。
她,必死!
帝倾微眯着眼睛,眸子中带着些许锋芒。望着眼前宛若蛟龙的天地法则。
她却不恼,手腕上刻着龙纹的金镯金光大做。
惶神间便变成了一杆金枪被帝紧握着倾迎面朝法则冲去。枪头轻轻一划,龙吟凤哕,就连虚空都跟着颤抖,漫天黄金碎霞若星辰点点,击向四方,骇人至极。
九州疆域,一股莫名的气息溢出,若洪荒巨兽苏醒,这一刻整片大地都寂静了,所有飞禽走兽,甚至蚁虫都在颤抖。
泉水流于山间,早晨的雾气从水面荡开,仿若一片仙域。突然间,人鸟声具绝,蔚蓝的苍穹渐渐被血色吞噬。山涧里出现一位采药老者,两鬓斑白。
望着头顶上血红的天空,还不时夹杂着金色的闪电。颤巍巍的说道:”这个天,要变了“
....
彼岸上,许是原本就有伤的缘故,帝倾再一次被法则逼退。手臂到手腕,皆是血迹。
威威喘息一下,似是有些缺氧。脑子里又影影约约闪过一些略带陌生的画面。双眼一黑,帝倾便晕了过去。
这次,帝倾睡了很久。久到她不想醒过来,可是她不能。她要去寻她的宁寒!
画面中,有一双熟悉的眼眸,混合着血泪,极是漂亮。
她双膝跪着,怀中是一身血泪的男子:“阿染,别哭,你能出去的。丢下我,丢下我。”声音有些颤抖,带着祈求,她摇头。
她身后,是景晨士兵的枯骨,身前,是无数的枯木。她怎能丢下他,弃于不顾之地?
“阿染,万籁。这是万籁。”妖媚的眸子凝成厚重的颜色,强撑着身子,他道,“阿染,听我说。以己为终,可破阵眼,解阵文,除幻境,踏实地,终缓归。”
“此阵乃为血养,必要血破。阿染,听话,乖。”语必,她还未作答,男子便割破自身手腕,任其流淌。
她一张嘴,血便染红她的衣襟,死死的捂住男子的伤口,泪水混合着血水,在此地荡开。男子开口,带着哄骗
“阿染乖,放…放手!听话,丢下我,你捂的我…手疼。”
帝倾骤然睁开眼,大喊:“宁寒!”
这次,帝倾睡了很久。久到她不想醒过来,可是她不能。她要去寻她的宁寒!
帝倾不知道,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原本昏暗的虚空也仿佛被一道金光所渲染。远远地看过去,这里就仿佛是一个孤寂而又神秘危险的深渊。
眼角又湿了,胸口有些堵。醒来的帝倾强撑着身子,走完彼岸的周边,便回到花儿的中点。
果然有很多纵横交错的小沟渠,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叹了口气。
虽说是同样的万籁,可到底还是不同的。只因这里的法则,是起控神的作用!
盘坐好之后,帝倾用枪头灵虚一指,好似变魔术般龙枪居然漂浮在了虚空中。
回过神来帝倾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精致的匕首,直往她白皙的手腕毫无疼惜的割去,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目光盯着鲜红的血液就这样的朝空中的金枪飘去,鲜红色的血液把她的眼眸印得妖异仿若黄泉路上的彼岸花般,艳丽,孤寂。
当血液染红这杆刻着龙纹的金枪时,忽然间龙吟凤哕,天地变换,莫名气机牵引,宛若勾动了日月星河,无尽精气自涌,大道奥义浮现虚空中,符号无穷,有诸神虚影排列,在这里叩首。
一股浩大的诵经声刚要响起,便被帝倾生生压制了,笼罩在内,没有传到天穹,不曾波及到外界。她浑身一震,喉咙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被她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金枪却因此仿佛有生命般活了过来,各种不知名的金色符文围绕在帝倾与龙枪周围,也骛然间照亮了这个酷似监牢的混沌。
竖立着的金枪静静的飘浮在空中,周遭的法则也像是收到了什么限制似得,不能靠近这些金光半步。
而此时,血迹却顺着这龙纹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在彼岸上晕开,顺着那些沟渠,送至彼岸的任何角落。
帝倾便这样跪坐着,除却血迹的位置,一样一样,与梦(中男子的动作,别无二至。
恍惚间,帝倾笑了,笑得明媚,笑得哀伤。脑子像是有些恍乱,自言自语婉声道,
“宁寒,若我没死。便去寻你可好?”
她虽忘了许多,但却对他任有牵挂,甚至会为此而恼了自己。她想去寻他,他也是她的命。
有些喑哑的声音,混着帝倾血液的腥味,回荡在此处。像是穿越千年的戏曲,一曲一幕,在夜宁寒的心间荡开……
愈央宫,塌上的男子抬眸,轻蹙叶眉,顺手捂了捂心脏的位置,许久才闭眼。
“阿染,你是在心疼吗?作何心疼,为谁心疼?”
“阿染,你是来寻我了吗?”像是在回应般,“我也去寻你可好,四海八荒我都去寻你。可——”可我怕,恐你也到此来寻我,恐我们再次错过。我不允!
此夜,含念而眠。沈木的床榻,屋外刚过床台的妖槿,是他那年为她种下的,那时,景晨六年,他家啊染,年过十五,正是芳华。
……
一梦浮沉,幽幽转醒,已数载,念之,归来矣。
皇城段家,全府上上下下都在盛传,府中来了位天仙一般的女子。
厨房内,干净整洁,俨然有序。“哎哎哎,你听说了吗?大少爷带回来个姑娘。是不是咱府上未来的主母啊?”丫鬟添着柴火抬头问道。
熬药的丫鬟撇了她一眼:“谁说不是呢,还带得一身伤。自少爷回府后,便整日顾着她。连苏家二少来寻他,也都是闭门不见。”
添柴丫鬟有些震惊“到底是谁家狐狸精,有这么大的本事?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熬药的丫鬟,闻了闻药膳的味道,像是确定可以盛出去了,行云流水的倒进碗里。听了添火丫头的话,翻了个白眼“管好自己的嘴巴,小心少爷废了你。”便唤了个人,把药端了出去。
收拾起药罐,也便车经熟路走出了厨房。
房榻上,帝倾面上血色尽失,指尖泛白,像是被梦魇惊了声神,便不自觉的紧抓住床单。
喃了一句,“我来寻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