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
我躺在床上,我可以看见周围的一切,我可以看见墙上空调吹出的冷气,我可以看见电脑屏幕发出的亮光,我还可以看见我的手臂停留的苍蝇。
但我就是没有知觉。我的手臂无法抬起,我的脚掌无法弯曲。哪怕空调的冷气正吹着我,我还是感觉不到一丝寒冷。更令我惊讶的,我竟然没有一丝饥饿感,我的身体犹如静止了一般,没有运转,也没有腐败。
我转动着我的眼球,希望能多看一点景象,因为我已经无法控制我的头部,将它转向任何一边。我将我的视线转到了左边的柜子上,那是我第一次获得演讲比赛第一名的奖杯。虽然之后我也得到了许多奖杯,而且有的更加有份量,但我只留下那个我第一次得到的奖杯,其余的我都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当我把我的视线转移到我的胸前时,我的心中感到了一丝愤怒。我看着我腹部的纹身,那是一个女孩的名字,就纹在我的肚脐下方。我看着它,回想起了那段往事。那是我刚刚大学毕业,我爱的第一个女人,选择了与我分手,全是因为我的贫穷。她说她等了我四年,给了我四年的机会,但我让她失望了。
二十几岁的年纪,谁不是一无所有。我并没有怪她,我也怪不了她。我只是将这个纹身一直留着,将它作为我的激励。激励我一直前行,一直努力的动力。有时候希望不会是人努力,只有欲望还有憎恨的才会是人愤起。
那一年,我终于变成了她眼中的成功。她又回到了我的身边,说她到最后才发现,只有我才是她的真爱。去他妈的真爱,现在的我根本不相信有什么真爱。一见钟情只不过是利欲侵心,真爱也只是金钱这个肥硕土壤上开出的素色花朵。
现在我想的真多,以往没有机会思考的,现在全部从脑子里跳了出来。人,不止是一直往前走,有时回头看看也是好的。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躺下去,没有冷暖,没有饥饿,没有疲惫的思考人生。也许霍金能够有那么多的成就,就是因为他比常人有更多的思考时间。他被囚禁在轮椅上,能做的事也只有思考。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我的听觉也变得格外灵敏。我的门被慢慢打开,十三号走了进来。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穿着一身西服,看起来十分正式。而且他的表情,出奇的严肃,本就不和蔼的脸因此显得更加可怕。他的身后还背着一个长木箱子,看起来是类似存小提琴的那种箱子。
他走到床前,问我怎么回事。我老实的告诉了他所有情况,他有些不相信,以为我又在搞什么把戏。他搬了一个板凳,坐到我的床前,对着我的脸就是一个巴掌。
“嘿!你干什么!”我对他喊到。
“你不是说你没有知觉么?我来试试”他看着我的头转到了左边,又对我的左脸打了一巴掌,我的头又转到了右边。
他又拿出他的水壶,往我的腿上倒了一点热水,看我还是没有叫疼的意思,他这才真正相信我所说的话。他站起来看着我,问我“有人让我来找你,我起初还不相信是你,但真的就是你。现在你这个样子,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的头一直向着右边,不能看着他说话。虽然我也没有感觉,但一直看着单调的墙,让我感觉很难受。
十三号又坐了下来,一筹莫展双手抱胸的看着我。我看着他的神色,心中也变得紧张起来。他突然像是想到了点子,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腕,将他的力量输送一点给我。我感觉有一股热流自手腕,顺着血管往全身输送。还好,我总算有了一点感觉。
“感觉怎么样?能不能动?”十三号问。
“感觉很热,但不是那种不舒服的燥热,我也说不好,但感觉挺舒服的。不过,还是不能动。”我说。
十三号喝了一口热水,继续看着我,我看他的表情像是在说“见鬼了。”
“我想到一个好地方,她或许会帮你治一治。”十三号背起我,走了出去,打了一辆出租车。将我像货物一样扔到后座,他自己则坐在副驾驶,往着唐人路驶去。
“他为什么一直躺着,还一动不动?”司机过了一会觉得不对劲,就问十三号。
“他是我那酗酒的儿子,喝醉了,不用管他。”十三号指着后座的我说。
“那你很不容易啊,儿子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懂事。原来我的儿子也经常喝酒不干事,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就把他带到一家很有名的小诊所,喝了一点东西就好了,那家诊所好像就在唐人路附近。你猜怎么着,后来我的儿子一点也不想喝酒了,而且……”司机来了兴趣,一直不停的说。十三号也没有阻止他,就让他一直说下去,直到抵达了目的地。
他拖着我的脚把我拽下车,没有接住,我直接扑到了脏乱的地面上。他没有丝毫的歉意,还先对出租车司机告了个别后,才又把我像货物一样扛起。一颠一颠的向里面走去,路过三十八号他的家时,我看他的家门紧锁,但怕他又把我扔到地上,就没有多问。
他往着路的尽头,那棵大树的方向走去。我越看越熟悉,那就是我曾经为十三号讨药的地方,为什么他会带我来这里。他推门而入,那个躺在躺椅上的中年女人,看见十三号进来,立刻站了起来很敬畏的看着他。十三号把我放到了躺椅上,跟那个女人说了我告诉他的全部经过,对着那个女人说“给他看看吧,不知出了什么毛病”
女人走到了我们面前,拿出我的手为我把脉,但她却怎么都感觉不到我的脉象。她又在我的身体上这里摸摸,那里按按,做一些我不懂的东西,可能是望闻问切吧。在经过了那些工序过后,她好像知道了我是哪里出了毛病。她我的胳膊抬起,放到自己的脖子上,想把我抬到后屋。
“我来吧。”十三号对着那个女人说。他抬起我,慢慢的向后屋走去。而那个女人则依然用那种敬畏的眼神看着十三号,就像是古代的臣子敬爱着皇帝,却也畏惧着皇帝。
十三号把我抬到后屋,放在了一张床上,旁边是一口大水缸。那个大水缸我清楚的记得,里面好像存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么?”十三号问。
“大致清楚了。”那个女人拿来一盒不知什么药膏,黑黑的还有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就像将当归和桃花混在一起,再滴上几滴麻油的味道。
“灵魂脱离躯体时,有极小的几率躯体会自动关闭所有的脉络和道谢功能,用来保护躯体自身。所以这一类的躯体,当灵魂重新归位时,无法自主重新打开脉络,就回造成这样的局面。”女人将她手中的药膏取出,把我全身各个重要的穴位全部抹上“现代的医学无法解决这一类病例,他们被称作植物人。虽然病人有着自主意识,但只能一辈子浑浑噩噩的活着,生不如死。这个人很幸运,还可以自己说话,一般应该是连话都不能说的。”
“那你能治好吗。”
“应该可以。”女人说着,叫着十三号一起,把我抬进了大水缸内。我松散无力的靠在缸边,头也向下耷拉着。
我突然想到了以前发生过的事,拼命叫喊着“放我出去,里面有怪物!”
女人拿着水瓢,逐渐向水缸注如温水,直至漫过我的身体,水面到达我的脖颈。她看我还在一直不停的叫喊,就对我说“安静一点,叫醒了水中的怪物,我可救不了你。”
“这样就行了?要多少时间?”十三号问。
“对,虫仙会帮他的,大约要个几分钟吧。”女人回答。
“虫仙?什么虫仙?什么虫仙!这里有虫子!放我出去啊!”他们两个看我一直的叫喊,索性直接不管我,就靠在墙上看着我乱叫。
这时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脚掌处动着,这让我立刻停止了叫声,我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一方面我突然有了感觉这让我很高兴,另一方面我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被我叫出来了。
完了,完了,水中的怪兽被我叫醒了。我心里想着,眼珠向下看见水中一团黑黑的东西跑了出来,一粒一粒非常细小,它们在我的身边绕圈流动。这时我的感觉,还只是痒痒的。但之后,它们突然想我的身体游来,又很快消失不见,像是钻入我的身体一般。
突然一阵猛烈的瘙痒感传入了我的大脑,这么长时间没有感觉,突然有了还让我很不适应。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皮肉下乱窜,从我的脖子,到我的脚尖。说不出是痛还是痒,但就是有一种麻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