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营门到中军大帐的距离并不算远,当突鲁心中已有定计时,大帐已近在眼前,速度快的裂山卫甚至已经将至帐前。忽的一道警觉在突鲁脑海电闪而过,就这么没有任何阻拦的冲到了对方的中军大帐?暗骂自己一声蠢货,嘴上更不迟疑:“左转!避袭!”
然而,对于最前方的十多个裂山卫,提示还是来得晚了些,他们只来得及将奇角兽的突进方向往左带了带,但出于惯性的原因,自身却没能做出躲避动作。旋即,大帐炸了,谈不上威力惊人,但也把凸前的那批裂山卫轰得血肉横飞,更使得后方的大部队一片人仰马翻,场面顿时混乱至极。
突鲁位置靠前,虽然爆炸的杀伤力被前面的裂山卫阻挡后已大大减弱,但汹涌的气浪还是轻松的将他掀落兽背摔了个七荤八素,剧烈的轰鸣声更是一下子封堵了耳膜,这一刻,他不由得懵了。此时突鲁眼中只有刺眼的火光,晃动的人影,以及不远处还在缓缓滚动的破铠残盔。
就在爆炸的余波刚刚过去,裂山卫尚在混乱一团时,远处不起眼的一片营帐内,韩世勋轻轻的一语落下:“放虎蝎!”片刻后,相连的数个营帐内黑影不断蹿出,悄无声息地向着大帐处的裂山卫奔涌而去,细数下也有过百之数。
近了些,借着火光勉强看清,这虎蝎好似小一号的獒犬,突眼平鼻巨口,那叫一个面目狰狞,更可怖的是尾巴末端竟是一根尾刺,幽幽的金属光泽中还透着点点斑斓,想来不只是锋利那么简单。
裂山卫不愧精锐,突如其来的爆炸确实不可避免的引起了混乱,尤其主将生死不明更是让一众人等甚是惶恐,但丰富的战场经验及过硬的心理素质还是令他们分分钟恢复了秩序。近的救死扶伤,远的开始警戒,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处突程序,但这次不对了,因为韩世勋就是要让裂山卫停下来。
当突鲁刚被部下找到时,他直直地看着对面掀起面罩后那张关切的脸,视线里,这部下一边急切地说着什么一边招呼其他人过来,感觉里,声音是那么的远,画面是那么的不真实。而突鲁脑海里清晰呈现的是,缓缓滚动的头盔里那张焦糊的脸。
“敌袭!敌袭!”
“挂矛!近战!……”
尖锐的预警声四起,还不待身边的部下有所动作,突鲁一挺身就站了起来,顷刻间裂山卫的首领就回来了。三两步跨到自己的奇角兽身旁,一蹬腿就直接立到了鞍座之上,突鲁放眼望去,四周场景尽入眼帘。暗呼一声糟糕,就这会儿功夫,来时方向上雷魇的人已经离裂山卫的后队不足五十米,而侧方现在已经接敌,虽说这“敌人”数量并不多看着也不强,但搭眼的功夫就放倒了几头奇角兽,其中蹊跷之处不言而喻,这不知名的兽类又是专门用以对付奇角兽的。
再看大营的后方,黑沉沉一片毫无动静,突鲁一咬牙,天天追着我们杀,我就不信你雷魇后军还能有多少兵力,当机立断马上下令:“接敌者断后,其他人跟我冲!”一语落下当即御兽向前,周围部下将命令传递出去后即刻簇拥而上,裂山卫又动了,本有些惶恐的他们接到头领的命令后战意再次迸发,似乎,更加的强烈。
而正在接敌的近百裂山卫得令后更不犹豫,一手持刀不断抵御着虎蝎的攻击,一手摘下已挂起的重矛,催着奇角兽向着已经抵近后队的雷魇士兵冲去。这点距离虽不能把速度提到最高进而增加杀伤力,但这点距离却也可以让自己的奇角兽在毒发前冲入敌阵,如此,还能再赚不少。
突鲁带着还剩的四百多裂山卫杀至雷魇后军,却出乎意料的还是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别说站着的士兵了,就连躺着的伤员都没见到一个,此等情况着实让他有点毛骨悚然。突鲁不知道的是,雷魇这边的情况其实比赤阳天分析的还要差,当初全力围杀之际韩世勋本想着毕其功于一役,不曾想老辣的赤阳天早有准备,一招壮士断腕便破了他的杀局。同时,也是他韩世勋小看了一个种族濒临绝境时爆发出来的惊人潜力,被屠戮的老幼妇孺哪怕有一丝丝机会也要撕咬着拉个敌人同归于尽,两支护族军的覆灭同样带走了雷魇过千人。
随后的一路追杀韩世勋再不愿将事情做绝,一是尊使那边虽说放出狠话要赶尽杀绝,但他韩世勋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的弃之不舍;二是这样耗着对自己有利,因为谨慎的他早早埋下了伏笔;否则,他韩世勋又怎会甘心玩起这杀人游戏。这十几天里雷魇看似便宜占尽,实则已经被赤阳天残己伤敌的策略弄得焦头烂额,举兵追杀之初尚有将近两万兵力,到如今连伤带死,可战之兵竟足足去了五千余人。如果不是企图搭上尊使背后的势力,韩世勋绝不会容许出现这么大的损失,毕竟雷魇是佣兵组织,单是高昂的抚恤金就能把他压垮,更不提若是拼光了这点家底后他韩世勋还能指着什么在禹域立足。而有了对方的承诺便不同了,虽然只是一语承诺,但他韩世勋敢赌敢拼,本是一介凡夫的他,苦心钻营,为人谨慎又敢于冒险才成就了今时今日,如今际遇降临,他抓住了就是另一片天空。
因此,即便韩世勋明知这样下去只会越发的焦头烂额,却仍是按着固有的套路行事,哪怕是为此要向佣兵们支付更多的报酬,甚至每天不惜人力物力将不能再战的伤员送至后方救治,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有的待遇。即便是做了以上种种,又凭借着他素有的威望,也才勉强压制住浮动的军心。
韩世勋敢赌,他赌赤赫的血会先一步流干,更何况他还备着那致命一刀。他更敢豪赌,比如面对赤赫今夜的突然反击,虽然之前早有预案,但他临时改变策略,竟向两翼各自派出三千兵力妄图一蹴而就,而大营内仅仅剩下不足五千人马用以策应及正面防御。结果他失算了,韩世勋没想到他的前军竟然那么不堪一击,又或者说暗藏不出的裂山、魔武两军战力实在惊人,更没想到的是,对面的赤阳天也是个赌徒!
所以,突鲁当然看不到一人。要不说突鲁无愧于一员虎将,片刻的惊异后马上拿定主意,不是说哪里人多踏平哪里么!简单,杀回去就是了。
“后队变前队,第一排三十骑,准备飞刃!其他人,间隔五十米冲锋!”
突鲁嘴上飞快的下达命令,心里却盘算着现在地形熟悉,又没有千钧弩的威胁,是时候给雷魇那帮杂碎来点狠的了。命令是新的,战术却是裂山卫经常演练的,顷刻间既列队完毕。
“攻!”
“兄弟!走好!”
不待突鲁的发令声落下,其身后还剩的近四百裂山卫便跟着齐声高呼,座下一众奇角兽亦是争相嘶鸣,仿佛一种特殊的仪式。
裂山卫再次出发,同样的一往无前,却隐隐能察觉到一股悲壮的气息。向回走似乎总比向前走进行的更快,片刻间中军大帐就重回视线,相应的,已是严阵以待的雷魇士兵同时映入眼帘。还是盾阵,还是那般的层层叠叠长枪耸立,不过这次也许会是场悲剧。
前排冲锋的三十裂山卫远远的就打开了巨刃,身体伏低的同时重矛却没有夹在腋下,而是向后拖着手臂擎在手里。乒乒噗噗的仍是箭雨不断,其中甚至夹杂着几簇千钧弩矢,但此等规模对他们却是再构不成威胁,眨眼间这三十骑距盾阵就只剩了二十几米。
“呀!~嘿!”
伴随着这两个音节,只见这些裂山卫突然地死命勒停奇角兽,高速冲刺时想要停下来谈何容易,顿时场中就响起了奇角兽负痛的嘶吼声。接着,惊人的一幕呈现,三十裂山卫借着惯性猛然掷出了手中的重矛,三十奇角兽悬挂着的六十片巨刃也同时飞起。剩余的十多米距离刚好将这些重矛巨刃的冲击力加至最大,呼啸间雷魇近百米的防线上就炸开了花。
战果是辉煌的,对裂山卫有所克制的重盾被大片毁去,同时也收割了不少人命,但这三十裂山卫与其钟爱的奇角兽却很难再活一人。不是敌人将他们置于死地,此刻敌人尚且自顾不暇;也不是这非常规战术使得他们人仰马翻甚至骨断筋折。死亡,来自身后跟进的战友!到此刻,才明白,这些于生死间从不言语的汉子们,为何要特意喊出那一句“兄弟!走好!”
跟进的裂山卫瞬息而过,骤雨般落入雷魇残破的阵中,已是连续作战的他们悲愤着、爆发着、猛冲、狠杀,就连奇角兽也悲鸣着奋力向前,如此,既是告慰!而失去重盾掩护的雷魇一方,在裂山卫如此攻势下前几排士兵顷刻间倒下。或许是奇角兽后继乏力,又或许是此次冲锋的阵型略显分散,将将杀过敌阵的三分之一,一众裂山卫速度骤降,个别的甚至陷入了敌人的围杀。
一连杀穿了十多层防御,素以神力著称的突鲁亦是感觉前方阻力渐增,叮叮当当的对方兵器不知在重甲上留下了多少痕迹,如果不是奇角兽攻防一体,就这速度,估计早被敌人掀下了兽背。突鲁甚为苦闷的是,明知攻击面大了冲击力肯定下降,但要在短时间内最大程度的杀伤敌人又不得不如此。大哥啊!眼下局面该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