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皇帝病逝。
先皇的葬礼上,唯有三皇子和六皇子出席,皇后的势力很快在先皇的葬礼上,控制了局面。
三皇子被立为新的储君,只等先皇头七过后,便可登基为帝。
无双听着暗卫传来的消息,心无波澜,仿佛那是离她久远的人事,早已与她无由。
她只是回身,看着床榻上昏睡的苏珏,目光温柔。
正月十五,命悬一线的七皇子,终于醒来。
站在凉王这一边的大臣们,暗松一口气,明日过后,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位之争的最有力人选,凉王苏珏,却在新皇的登基大典之上,主动请命去西北平定战乱。
大臣们愕然,西北,那是极寒之地,凉王拖着这病重之躯,可是想去送死?
同样惊愕的,还有宁王苏言,也是大周王朝的新皇,他没有料到苏珏,居然会侥幸活了下来。
他亲眼看着十九,用匕首刺进了他的胸口,也看到了从来不会流泪的十九,居然会为了自己的敌人,无声痛哭。
而这个他以为必死无疑的男子,此时在这大典之上,在新皇的威严之下,他却只是在请命之后淡漠地转身,依旧披着那染血的狐裘,连朝服也未曾换上。
请命去西北?
苏言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比他小上几岁的皇弟,幼时他受母后之命,故意与他交好,不过是为了能让父皇注意到自己,父皇见到苏珏,便能见到他。
而如今,他已经为一朝皇帝,苏珏已经放弃了皇位,可自己为什么还是会心生不安?
好似曾经,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却总是比他差上一截,哪怕他明明比苏珏的身份尊贵。
**
离开京城的前一晚,无双跪在院子的雪地里,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酸楚。
自苏珏醒来,便不愿见她,她想若是今日不见上一面,有些话不说,以后余生,怕是都有遗憾。
整整三个时辰,无双看着屋内的灯光依然亮着,有些僵硬的起身,果然,还是不愿再见自己一面吗?
如此,那便不让你为难罢,最后看了一眼,终是转身。
“还是这么爱冻冰棍儿?我都死了一遭,你怎么还是没长进。”
熟悉的声音,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却又转瞬来到身旁。
无双身上一重,抬头便看见,面色苍白的男子,红唇轻勾,淡漠得眼眸里,是久违的暖意。
被拥住的少女,低垂着眉眼,问:“不怪我?”
“怪?当然怪了,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院子里冻冰棍儿,害我也睡不着!”
男子眨眼,答非所问,可是无双却觉得心头一暖,她的苏珏又回来了。
“明日要走,再送你件礼物吧,上次答应你,要送你把新匕首,给……”
男子自怀中掏了许久,终于掏出一物,无双看去,便见一小巧的玉簪,微微有些眼熟。
“这是你母后……”无双想起那日在书房里,惊讶出声。
苏珏将那簪子放在少女的手心,而后握住,按在他的胸口道:
“下次要是再生我气,就拿这支新匕首刺,我也不至于那么疼。”
无双呆住,久未言语,只是握着簪子的手,紧地发抖。
苏珏怜惜地将少女的头按在胸口,柔声道:
“你问我怪不怪你,不怪,你为了我违抗了自己主子的命令,甚至不惜以命相救,我又怎么舍得怪你。那一刀,你原本可以刺得更深一些,可是你没有。”
“我说过,自那次落水,你选择了救我,我就知道,你再也没办法狠下心杀我,你看,我果然没有猜错。”
放弃皇位,是因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无双,还有他的母妃。
父皇临终前,交给他的,除了遗诏,还有母妃生前写给父皇的信。
我只愿他这一世,不用被皇权所缚,一生可以只爱一人。
这是他母妃,一生的愿望。
父皇给了他选择,是当一个皇朝的主人,还是成全他母妃的遗愿,也成全他自己。
他选择了后者。
男子将少女搂得更紧了一些,轻声道:“我就在你的身边,不是一个梦,是真实的存在,所以谢无双……以后不要再说傻话。”
少女闭眼,回身紧紧抱住苏珏,这次,哪怕是一场梦,她也不会轻易放手。
苏珏无声轻笑,无双,天下无双,他的天下,已经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