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乐下身半蹲，已然出招，像矫健的壮马，踏地袭来。赵小白左腰一闪，以为会让他扑个空，却怎地那人勒马回旋，凌空一踢，正中小白腰部。
见赵小白只是捂住腰部踉跄了几步，马伯乐笑道：“小伙子内力倒不浅，普通人中了我的回旋踢早已吐血重伤了。”
赵小白与他交手后已然看出此人绝非平常山野村夫，有些小后悔却也并不退却，当下持剑砍去。
那人时而俯身立如老马，躲开剑势；时而挥蹄踹如野马，挡住剑攻，周身徘徊于赵小白之间。
白心知肚明，自己从出招后，招招已然尽力，招招尽现杀机。从初次决斗毛盾断臂时起，他便知道江湖险恶，“不打不相识”只是武林佳话，更多的则是一旦出手必定你死我亡，不留余孽。
不，初次应该是和强盗五人帮，他便尝到了这血的教训。
这么说来，人和僵尸的规矩，也大体相同呢。
所以他不能输，他不要偿还弱者所需要的代价！他记得龙渊寺曾背口诀，敌人拳猛，攻其马步，敌人步稳，攻其上身。遂举剑直取头颅。
马伯乐已然准备好，固步开启，下身坚如磐石，自封上身，铁颅直通小白腰部，仿若脱缰之驯马，瞬间将赵小白撞倒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
“口诀记得不错，只是那是对付普通武夫。”马伯乐笑道，“我与马相处已然四十余年，为了品尝马的味觉，我食过草，为了明白马的视觉，我曾和马一起呆在棚里一百八十度平视天空，为了感受马的想法，我也曾让不同人骑在我身上策我奔腾，然后我终于研究出了这天下无双的马蹄步。其分式回旋踢可攻敌人不备，脱缰可击碎铜墙，而一旦固步自封，上身便可立于不败。”
风吹草动云不动，远方马棚里的低鸣仿若奏响的哀曲。赵小白艰难地站起，他身上无一丝血迹可唯有腰，那人似是有意专攻他腰，此法好歹，他现在感觉稍稍弯下身就剧痛无比。
“年青人，我住在这山野之间也不究名面，你若现在投降我可既往不咎。但若你再执念下去，那就变味了，休怪我无情。”马伯乐说道。
是的，他非江湖之人，这话或许可信。赵小白摸了摸肿胀的腰，并用眼角看了远在一旁观战了好久的梦田。
黑发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眸，看不到她的神情，她只是那样静静坐着，既不像厉娜·萱那样同哭同笑也不像艾拉那样痴迷兴奋，羊脂玉般的脸庞看不到亦悲亦亢，就像观看一场事不关己的演出。
不知是怎样五味杂粮的滋味，赵小白苦笑一声，奔剑袭来，他已经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马伯乐轻哼一声，也不再手下留情。
与赵斗战数合，自封护体，赵讨不到便宜。仓促间，赵又露出了他命途多舛的小蛮腰，马眼尖力锐，蓄力蹄再创腰间，赵被踢弯了腰，目色狰狞。
然，赵左手伸，骤然使出东风破，与马相距不过两掌之距，突然而袭的东风破令马伯乐暂时失明。
赵小白左手使风右手持剑笑吼：“以我之腰换你之足，赚了！”
瞬间血光四起，男人的悲喊响彻草原，待到风停剑歇，马伯乐已离赵小白数远之距，捂着被刺穿血涌的左足嚎叫不已。
“学得一手好马，”赵小白腰不能直，跪卧在地，“你的弱点就在于学马学得太像了，而忘记了人的思考。固步已破你已败，而我一定要让战魂和夜叉在一起。”
马伯乐瘫坐在地，衔草抚住伤口，似已放弃战斗，“可否听我讲一个故事？”
“那是我长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到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孩，琉璃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就像一碰就碎的瓷器，顺着河道漂到了我家门口。看样子她昏迷了好几天了，纤弱的身躯可受不得这份罪，我将她悉心照料起来。然后她醒了，宝石般的眼睛散发出迷人的光芒，让人就想这么一直看着。我记得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谢谢你救了我，这里有山有水还有小木屋，可真好啊。”
马伯乐嘴角轻扬，露出了一种幸福的微笑，那可绝不是决斗时的嘲笑。
“她说话一颦一笑真好听，而且好有礼貌，我当时就猜想她绝不是来自我们这种乡僻山庄。后来她说她叫琦儿，是大汉郡主，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她父亲坚决反对，遭到了曹操的灭门。她被逼跳进河里逃生，不想居然漂到了这里。”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所谓缘分，最神奇不过如此吧。
“我们在这山水之间整整生活了两年，白天，我和她漫步青石嬉水湖畔，夜晚，我们细数繁星亲吻月光，那真是人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她曾说这里隐居世外无忧无虑真好，我说那我们就这样一直无忧无虑下去。我以为她也是这么想的，直到那天夜晚我瞧见了她偷偷留下来的泪光。”
马伯乐长叹一声，微笑渐渐散去。
“我那时太爱她了吧，爱到不能容忍她的一丝伤心。于是我问她，她说这山水太寂寞了些，她想城镇里的姨父了，那是她唯一剩下的亲人。她说姨父为人很好，家里有势力，我们可以去投靠他，到时候我们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然后受到很多人的祝福。”
“我当时还是太年轻了，就这样傻乎乎地把她送回去了。是的，她姨父的确为人仗义，将我这个救命恩人好生照顾着，可就是不提成婚的事。我让琦儿去问了几次，她都说姨父说她还小，婚姻乃大事，过几年再说。我想那就等吧，真爱经得起岁月。哼，我是有多天真。”
“渐渐，我发现我和琦儿之间的差距了，她爱玉瓷品茶，我却大碗喝酒，她喜琴画，我只养马，她和那些巨贾才子们讨论着名画书法时，我连半句嘴都插不上。突然我发现我并不认识琦儿，原来我和她的爱情只存在于那狭小的山水之间。终于，她变心了，当她和那位公子走时，她只是抱歉，她只把我当大哥。”
原来王谢燕之所以飞入百姓家，只是因为走投无路，如果给它更广的天空，它又会飞去哪里？
赵小白轻叹一声，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故事和战魂夜叉之间的关系，却见马伯乐不见了身影，再见时他已然出现在眼前，居然只用一只脚使出了马蹄步，然后就是剑落人飞，自己的肩、背、腰遭到了一连串的伤害，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然后就见马伯乐用脚抵住自己的喉咙，说：“年青人，再教你一件事，在敌人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之前，都不要放松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