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场,靠近河边的一块平坦草地上,几位妇女正在这里擀毡子,她们是查干大妈的儿女们请来的几位巧手妇女。为了纪念母亲本命年,儿女们要为母亲做一顶新蒙古包。羊毛均匀地摊在铺皮上面,每人手拿着一根五尺多长的柳枝在羊毛上不停地敲打着。
“查干大妈,博日根,赛努!”青年队女生们走了过来。
“赛努!”
“查干大妈,听说您要擀毡子,做新蒙古包,我们来帮您。”
“多好的姑娘,歇着吧,有她们。”
“我们不累。大妈,高娃姐姐哪去了?”刘爱武问。
“她挑水去了,那不是,回来了。”大妈指着。
“哎,高娃姐姐,高娃姐姐……”刘爱武跑了过去。“你挑水去了?”
“嗯。”
“给我吧。”
“不用,进屋坐。”
“不坐了,我们帮大妈弹羊毛。”高娃挑着水朝蒙古包走去。“高娃姐姐真是变了一个人。”刘爱武望着高娃的背影嘴里嘟囔着走了回来。
“苏妮敖姐姐,您教我们怎么弹。”苏妮敖点点头,发给每人一根柳枝。“这个,像这个样子。”苏尼敖边敲打着羊毛边示范着。女生们按她的指教敲打着,洁白的羊毛像雪花一样飘舞起来。
“查干大妈,布和现在一定习惯了外面的生活了吧?”
“都过习惯了,就是想喝茶。他来信说,立功了。”查干大妈脸上流露着笑容。
“大妈,布和是个好样的,真不愧您的儿子。”
“哎……”查干大妈叹了一口气。这句话好像勾起了大妈的心事,张秀春和陈玲对视了一下。
“大妈,这一阵您的嗓子没犯病吧。”张秀春问。
“没有,玛奈额木其给我治好了。”查干大妈看着陈玲,流露着感激之情。
“大妈,您叫我陈玲好了。”
“额木其,治好了病,就是额木其,玛奈额木其。”大家笑了。
“大妈,有什么活找我们,您是军属,我们有义务帮您。”刘爱武说道。
“军属?”大妈不解地望着大女儿苏妮敖。苏妮敖解释着,大妈骄傲地笑了。
“大妈,蒙古包的陶脑、乌乃、哈那做好了吗?”
“好了,儿子们在浩特都给做好了,过几天给送来。”
“大妈,您现在真幸福。您的小孙子两岁了吧?”
“是啊,两岁了。”
“记得我们来的时候,他刚出生。”
“你们来了两年了?”
“是啊,马上就整两年了。”
“你们二十岁了?”
“大妈,我虚岁都二十一了。”
“虚岁?”
“人生下来就算一岁。十月怀胎,生命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陈玲解释着。
“是啊,是啊!”大妈若有所思地嘟囔着蒙语。张秀春看了一眼陈玲,陈玲自觉失言。那次她们知道了大妈年轻时父母有病,她是家中的长女,全家的生活重担全部靠她,为了家,她和男朋友的婚期一拖再拖。那年他们正准备结婚,刚好来了几个上海孤儿,她又把婚期拖了,后来干脆和未婚夫分手,收养了六个上海孤儿。
“大妈!”徐心池和黄雪燕站在了大家面前。
“你们俩也来了?”
“大妈,我们一定要来。秀春,你怎么不告诉我们?”黄雪燕埋怨道。
“你们俩脱不开身,再说这么多人,不缺你们俩。”
“那怎么行,再忙也得过来看看,我们欠大妈太多了,不尽一点绵薄之力,我们的心会不安的。”徐心池说。
“大妈,等下一次我们探亲回家,一定带您到我们家乡看看,住段时间,我给您熬奶茶喝。”黄雪燕说。
“对,对!雪燕说的对,我们领您看看大海。”
“哎,都这个岁数了,去不了远地方了。”
“大妈,您还不到五十岁呢,属于中年。”
“中年?”查干大妈没听懂,苏尼敖给大妈解释着。“噢。”大妈笑了,“中年没有了,老了,老了,下个月就四十八岁了。”
“那今年是您的本命年?”
“是啊,布和来信说一定要给我好好过寿年,要他的哥哥、姐姐们给我做新蒙古塔格日(蒙古包)。”
“我们也要给大妈过寿年。”
“对,给大妈过本命年。”几位女青年小声议论着。
羊毛弹好了,请来了絮毛能手——达哈拉贵大妈。她是远近有经验、有名望的前辈,擀毡子过程的各个环节都要听从她的指导。
“达哈拉贵大妈,做毡子几道工序?”孙红问。
“几工序?”达大妈没听懂。
“就是下一步干什么?”
“噢,下面是絮毛、饮毛、压毛、抻毛。”
达哈拉贵大妈指挥大家在毡母上,铺平了弹好的羊毛,然后带领着几位有经验的成手开始了絮铺弹好的羊毛。“絮毛一定要厚薄均匀,边沿整齐。”达大妈一边絮一边悉心地指导着。最后把絮完的毡子和毡母一起,中间加木磙从毡头开始用劲卷滚起来。然后用鬃绳均匀地捆好,开始进行擀毡子。
查干大妈的新蒙古包做好了,雪白的毡墙,红色的门楣,屋顶的毡子上还织着蓝色的吉祥图案。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艺术品摆放在绿色的草地上。今天查干大妈的亲属和朋友们在这里给她过寿年。儿女们把蒙古包布置得整齐有序,家具擦拭一新。两床新做的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床桌上,地上还铺着一张雪白的毡子,桌子上摆着奶豆腐、奶酪、奶酒、奶茶、手把肉等。
蒙古包里传来了阵阵笑声,查干大妈穿了一件新藏蓝色蒙古袍,腰上扎了一条红色带子,显得非常精神。寿宴开始前,大妈的亲属、子女、儿孙们把她簇拥到上位。左右两边是大妈的两位长辈,其次是大妈的朋友、弟弟、妹妹们依此落座。除了布和,大妈的儿女们全都来了。儿女们首先用银碗给母亲敬酒,然后是亲朋好友为大妈敬酒。最后几位女生一字站在蒙古包桌前,张秀春双手高捧着一条洁白的哈达,右手心托着一只银杯奶酒,身体略向前倾满怀深情地说道:“额吉,请接受我们对您的祝福,祝您本命年快乐!愿您健康幸福!同时谢谢您对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查干大妈接过奶酒,用无名指沾了一下,向天弹祭,向地弹祭,最后点了一下额头,喝下了青年们的祝福酒,然后接过洁白的哈达挂在了脖子上。
孙红从包里取出一个红纸包裹的东西,双手递到大妈面前,“额吉,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大妈打开纸包,一件蓝色的毛衣展现了出来。
“啊!好漂亮,还有花!”大妈眯起眼睛仔细地观看着,用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不断地抚摸着。
“来,大妈,我们帮您穿上。”几位女生蹲在大妈跟前,帮她穿上这件饱含着青年们深情厚谊的毛衣。“额吉,您今天好漂亮,年轻了十岁。”
“推林告伊白呐!”儿女们不住地用蒙语称赞着夸奖着。小孙子也牙牙不停地发着声音,好像是祝福着她的奶奶。
“孩子们!”查干大妈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当当。”
萨仁高娃打开门走了出去,“请进屋!”几位男青年鱼贯而入,“你们怎么来了?”女生问。
“我们也来给额吉过寿年啊,额吉待我们像亲儿子一样。”马力说道。赵岩站在查干大妈面前,“额吉,我们事先不知道,来不及准备,这是一点果子,两瓶酒,略表我们的一点心意,我代表我们男生祝您本命年快乐!身体健康!”
“啊,好,好!塔拉日哈吉白呐!”
“还有一副对联,我念给您听,‘半百光阴人未老,一生风雨花永红’。大妈我给您贴在门上。”
“好,好!”
“额吉,我来敬您一杯。”田小兵走向前去。
“额吉,我先敬您。”马力把田小兵推到一边。
“马力,你偷了大妈多少牛粪,你赶紧给大妈谢罪。”刘爱武嚷嚷着。
“对,给额吉赔罪,给额吉赔罪。”女生一齐说着。
“我,我,好,把瓶打开,把酒斟上。”香槟酒瓶打开了盖,银杯斟满了酒。马力拿起酒杯跳起了舞蹈。李斯特站在一旁,奏起小提琴,查干大妈的大儿子也取下哈那墙上的马头琴拉了起来。动听的音乐伴着优美的舞蹈充满了这座崭新的毡房,大家沉浸在了一片欢乐之中。最后马力一个华丽的转身,跪在了大妈面前,将这杯盛着浓浓情谊的香槟酒敬献在查干大妈面前。大妈接过酒杯沾酒“三弹祭”,然后一饮而尽。大家共同唱起了动听的酒歌。
金杯中斟满了醇香的美酒,
高高地举过头顶啊!
敬献给母亲表深情。
赛拉尔白咚赛!
像那青山的泉水一样清澈,
似草原的鲜花一样美丽,
吉利相遇的亲朋至友啊,
敬上这醇香如蜜的琼浆!
酒歌阵阵,奶茶飘香,善良和真诚在人们心中传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