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炎热的天,路边摊大多是卖冷饮的。晨园中学门口也是如此,有卖雪糕冰棍、冰镇西瓜的,也有卖刨冰碎冰这些。摊贩们热得一头汗,一边给自己打扇子一边叫卖。一放学,门口便热闹起来,同学们“各取所需”。一个一米八几的高帅男生朝左前方的冰棍摊走过来,他身着宽松的校服T恤和浅绿色五分裤,黑色双肩包被他挂在右肩上。
“老板,拿一根红豆冰棍。”他声音粗粗的,有点磁性。
“好嘞,您拿好。”中年小贩迅速拿出冰棍递给了他,他点了点头接过,并付了钱。这时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严正轩,有件事要和你说下。”说话的是班长叶与安。
“什么事?”他淡淡地问。
“贾敏想让你做她的实验助理,有报酬,是否愿意试一下?”
“贾老师?”
“恩,是的。”
“这个,你让我回去考虑一下吧。”
贾敏是他们的物理老师,也是晨园中学的名人。她与其他老师不一样,当其他老师忙碌于熟悉课本课件,研究教学方法这些的时候,她却在自己弄自己的研究。本来她这一行为是不被校领导看好的,认为她一个高中物理老师,玩这个是不务正业。可偏偏去年她的一项研究成果在国内拿了最佳科学研究奖,获得了物理界专家的认可,也给晨园中学添了光。所以学校现在也全力支持她的研究工作。严正轩嘴上说考虑一下,心里一万个愿意。一是因为他本就对物理很感兴趣,再一个他早就想找一份兼职,家境确实不是很好。他母亲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已病故,一直跟随父亲生活。去年春天他父亲又在工地伤到了腰部,不能继续干重活累活了。他的学费是亲戚们东拼西凑的,而冰棍也是所有冷饮里面最便宜的,只要一块钱一根。
这两人边走又边随意聊了几句,叶与安知道严正轩不爱闲谈,他自己也不是话痨,所以准备打招呼先走,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脆甜的女声。
“晨园二帅,等等我们!”
叶与安一回头,原来是调皮的谢芸在喊,她身边是童晓静和其他姐妹,童晓静正和她推搡着,不知说些什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叶与安微微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快点。严正轩也回头看了看,然后对叶与安说:
“那班长你们慢走,我还有点事儿先回去了。”说完他迈大步离开了。此时她们一行人已经来到身旁,谢芸轻轻扯了一下叶与安的衣袖,笑嘻嘻的。
“班长,今天还能不能陪我们去玩嘛?”
“你们又去哪儿?”叶与安一副大哥哥的语气,问道。
“我们准备去迪乐游戏厅嗨皮,童晓静请客,是吧晓静,可以带上班长吧?”谢芸用手臂轻轻碰了童晓静一下。
“随你吧随你吧,反正我玩我的。”她瞄了叶与安一眼,看似很不在乎地说,脸蛋却泛着微红。
迪乐游戏厅在永和路西侧的一条巷子里,巷子里都是台球厅、网吧、游戏厅这些娱乐场所。路上行人并不太多,他们走进迪乐,里面却是爆满。张玉接过童晓静的卡包,向收银台走去。几分钟后,她提来一大袋游戏币,直呼重死了。叶与安很少来这里,因为有点不喜欢这种环境,噪杂的人声混合低音炮里的非主流舞曲,还有烟味、汗味各种怪味。他真搞不懂几个女生为何来这里玩。童晓静却是轻车熟路地抓了一把游戏币就走到快打游戏机跟前,开启了机器。
“谢芸,上次是我发挥失常,这次再来一战。”她挑衅道。
“哼!还没输够呢?”谢芸毫不示弱,撸起袖子准备开战。顾涵雨笑着围观了一分钟,就去找张玉和言若雪他们一起去抓娃娃了。留下叶与安一人继续围观她俩的姐妹斗争。俩人打到激动之处开始大喊大叫,只见童晓静一波排山倒海的操作,屏幕上的“谢芸”被狠狠打倒在地。
“哈哈哈,你输了!”童晓静得意地笑着,谢芸白了她一眼,像个泄气的皮球沮丧个脸,她回头看了看叶与安。
“班长,你和晓静来比试比试!”谢芸说完让出位子,把叶与安拉了过去。
“啊?这个,我会被虐惨的。”叶与安谦虚地说。童晓静先是微微笑,又给了他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似乎没把这个对手放在眼里。
“既然要玩,就得有赌注,如果你输了,得帮我写一周所有科目的作业。”童晓静毫不客气地说。
“啊?好吧...行,不过要是你输了,你答应我一周内不许抽烟、打架和迟到!可以么?”叶与安看着她认真地说。
“额...管得真多...行!就这么定了”童晓静根本不相信她会输,她心想这一个乖男生怎么看也不像游戏高手。
这场火药味十足的战争就这么开始了,童晓静边拉操纵杆边一直嘀咕着“去死吧去死吧!”,叶与安却是一副轻松的样子。意想不到的事情已经在发生,童晓静的血槽竟然已经快见底,而叶与安至少还剩下一半。她终于开始紧张,极力试图去反转,可是已经无济于事。叶与安举起右手,重重拍下攻击按钮,一个大招连环腿直接将对手击飞,重重摔在地上。
“啊啊啊,一个男生一点都不谦让,呜呜呜...”童晓静假哭起来,实在郁闷极了。
“哈哈,愿赌服输,下周我会监督你的。”叶与安坏笑着说,心里暗自得意。童晓静撅起嘴,给了他一个白眼。
夜幕静静笼罩着整个晨江市,几颗小星星竭尽全力也没能驱赶走这黑暗,只得远远地一闪一闪。晨江小区西面紧挨着一条高速公路,路的另一边便是既水平如镜又暗涌静流的大晨江。此时已是半夜十一点半,小区内大多数别墅的屋主都已熄灯入睡,而童晓静家的那幢浅黄色的欧式别墅却还亮着灯。
葛羽欣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拿着一张全家福照片,呆呆地望着。照片上是笑面如花的三个人,初中的童晓静穿着校服站在中间,伸出双臂抱着两旁的爸爸妈妈。童旭远戴着一副铜框眼镜,憨憨地笑着,笑容中却不失一个智者的睿智。葛雨欣把手搭在童晓静的肩上,也幸福地微笑着。一家人其乐融融把那一刻的幸福装进相框里。
“旭远啊,你一定要保重啊,一定要保重......”一边说着,葛雨欣小声啜泣了起来。
客厅里,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面容不善的中年男人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类似电子烟的东西,拿着一张报纸,左手手腕上一块黑色的似乎是军工智能表。他一边看新闻,一边时不时地瞥向对面葛羽欣的卧室门,仿佛一不注意她就会逃走一般。这大半夜的,他也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茶几上摆着几个不知牌子的空咖啡罐,水晶烟灰缸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从他背后那个卧室里隐隐约约传来另一个男人的鼾声,此人装束和他一模一样,看来两个人是在轮班。
对于高中生来说,周末前的夜晚总是格外轻松。虽然下周就是期中考试,但对于不学习的人来说,好像和平时真没有什么区别。童晓静正斜靠在阳台上喝可乐,望着漂亮的星空,显得心事重重。她看着最亮的北极星,自言自语着。其实一个人的生活真的蛮孤单的,她也很想找回曾经的幸福。在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她从没有后悔过出生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家庭。父亲总是神出鬼没,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人影。但父亲一直是她的骄傲。她清楚地知道,他几次解救国家于危机之中,参与了一次又一次国际重大的信息科技和科学的赛跑,对国家安全有着巨大的贡献。他还出过十多部科学界的巨著,在界内享有极高的盛名。而她也一直记得,父亲给她讲解有意思的推理题,陪她手工制作航模,带她去海边看日出,对她的每一声鼓励与喝斥,给她买的每一个玩具和每一本书。可是,就在三个月前,他失踪了。她知道爸爸从事的工作特殊,保密性极高,但之前至少能联系到,这次却真的是凭空消失了,连招呼都没打。母亲葛羽欣明明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却对她只字不提,无论她怎么追问、大闹,都不肯告诉她。童晓静甚至无法确定,父亲还在不在这个世上。她只知道母亲现在被人监视着,守口如瓶,也不能自由活动。从那一刻起,她开始有点痛恨父亲这个古怪的职业。她不想看书,不想做题,不想去学校,她只想要她的爸爸。曾经父亲很关心她的学习,并一再嘱咐她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于是她想用自暴自弃来让父亲回到她身边,她知道父亲肯定不希望她这个样子。童旭远对她说过,做一个心存善念、认真生活的人,暖暖的阳光一定会慕名而来。恩,她只不过在试着心存善念地无理取闹、自甘堕落、不再认真生活,而这样的生活,她自己最想早点结束。
正发着呆,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葛羽欣的信息。
“晓静,照顾好自己,我们一定会挺过这关的,加油!”
又是新的一周,盛夏的太阳早早地就探出了头,将亮金色的阳光不吝啬地抛洒给努力生活的人们。晨园中学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学校赶去,叶与安背着一个亚麻色单肩包也跻身于这上学大军中。走过学校南门旁边的转角,他看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齐肩的卷发随着步伐的节奏轻轻摆着,蓝白相间的宽松T恤没能遮掩住她完美的身材。
“童晓静,等等我啊。”叶与安边喊边加速追了上去。童晓静侧过脸幽幽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周三就考语文了,你复习的怎么样了?”叶与安和她并排走着,继续问道。
“没复习。”她淡淡地说。
“哦,可我相信你不复习也能考好的,这次你可以认真做完吗?就当为班级平均分做点贡献。”叶与安认真说道。
“知道了。”这次童晓静没有因为他的多管闲事而不耐烦,反而有点乖巧地回答,这让叶与安很是意外。
课间教室里没以往那么闹哄哄的,大概是因为快考试了,有些同学下课都在复习。坐在最后一排左边第二个的张玉,从书桌里拿出一个白色盒装物,朝童晓静走过来,并用右手做出一个抽烟的动作,示意她出去。童晓静下意识地朝右前方瞄了一眼,发现叶与安正在看着她。她连忙对张玉摇摇头。
“这星期我身体不舒服,不能抽烟了,你们去吧。”她带着一点歉意说。
“怎么了,没什么大事吧,要不要去医院?”谢芸关切地问。
“没事儿,就是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
“那好吧,那我们也不去了,张玉,我们就陪晓静聊聊天好了。”谢芸对几个姐妹说,然后她们就围在后排说说笑笑直到上课铃响。
这节课是物理课,贾敏空着手走上讲台。
“同学们,周四就要考试了,这节课大家自习,希望大家好好发挥,给自己定个目标。著名物理学家童旭远先生不是说过嘛‘你所追寻的,至少已经出现在你的期望里',大家只要认真有干劲,一定能考出好成绩。有不懂的就去办公室问我,也可以问同学,大家加油!”说完贾敏在教室转了转,就去办公室了。
偶尔有轻轻讨论的声音,大多都在忙着刷题。叶与安可能是遇到不会解的难题,皱着眉思考着。最后他拿起那张卷子走向许愿馨,准备向学霸请教。许愿馨抬头看了看他,轻轻接过卷子,思考了一小会儿,便拿出稿纸进行计算,很快答案就出来了,她详细地给叶与安讲解着,很快,聪明的班长也弄懂了,点着头说谢谢。童晓静朝这边瞄了一下,心里莫名一阵失落。她记得上学期,叶与安经常请教物理题的是她,而不是许愿馨。她又看看其他人,除了后排的几个姐妹在玩手机、看小说,都在认真地做着题。突然,她手竟然开始痒了,心里挣扎着,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从包里翻出一张物理试卷,开始狂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