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的太阳非常灼热,直烧得人头冒热汗,口干唇燥,所以此时的街道上,不似早上那般人声鼎沸。远远望去,大概只能看到三个短袖的壮汉聚在墙角阴凉处,高声谈笑些什么,不时传出一人或两人拍掌大笑声。
其实这三人都算得上可怜人,因为不可怜的人,不需要在正午出现在街道,即使需要,也会找个酒馆茶肆之类的地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忍受着太阳灼热的欺凌。综合起来说,他们应该在商量什么事,但是,没钱,所以他们称得上可怜。
倏然,一首轻快的曲声传来,于是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那个面露笑容的清秀少年。
少年的衣服上绣着大大的“丁”字图案,脑袋上顶着个碗口布帽,脚下蹬着双白布鞋,再加上他微微弯曲的背。这幅装束,所有白沙城的人都能认出少年的身份——丁府的一个奴才,而且由于少年几乎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很多人都慢慢熟悉了他的名字。
“嗬,冷封,又来给你家主子买‘刨冰’啊?”其中一名大汉粗声吼道。
“是啊大叔,这么热的天你们在大街上干嘛呢?”出于礼貌,冷封回应道,虽然这名大汉的语气中有着,并不掩饰的鄙夷。
“嗨,这不是天儿太热吗,我们哥几个合计着,去小青山上打几条‘寒蟒’来解解馋,你要不要一起去啊?”还是那名大汉回道,他嘴角微微扬起,满是揶揄。
“开什么玩笑啊大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区区一个体境三重,去小青山不是找死吗。不说了,我家小姐该着急了,我先走了,回见啊!”为了尽快结束这令人不愉快的话题,冷封说完不给大汉反应的机会,便装作急忙的样子跑开了。
“哈哈~~”
身后传来的嘲笑声并不能使冷封愤怒,对他来说这些东西早已习惯了,反正最低身份的奴仆加上最低境界的修为,早就让他成为白沙城人取笑的对象,虽然极少有人认得他,但提起白沙城中,十八岁还停留在炼体低境界的笑话,估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相反,冷封今天很高兴,原因之一是,大概小姐整天修炼,炼坏了脑子,多给了冷封一枚中品元晶,所以他可以多买一份‘刨冰’用来犒赏自己。这价值他一个月工钱的珍贵冷饮,平时他可没资格享受。
从这就能看出他修为低的一个重要原因,心思不在修炼上,或者说懒。不是因为天赋,也不是因为缺乏资源,仅仅是因为懒。
私下里,冷封那做丁府大总管的老爹,没少帮他弄来高级功法,也拍着胸脯保证过,用于给他修炼的元晶,绝不会少。但是架不住冷大少爷心高气傲,偏偏不用功,气得老爹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折腾了两年之后,老爹终于放弃了,不过作为惩罚,冷封每个的工钱就没了,而且还被派去伺候丁府大小姐,那个公认的小魔头,可让丁府上下吃尽了苦头。
不过,冷封是绝对不会承认那个,有着严重中二幻想症的小姐,与魔头有任何一丁点的联系。联想起她平时的模样,冷封笑了笑,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容。
想着想着,冷封很快便来到卖冷饮的小店,爽快的付了钱,拿起两杯“刨冰”转身离开小店,中间没有一丝拖沓,不是他不想跟柜台的老板吹吹牛,聊聊天,而是实在没兴趣,毕竟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没多少共同话题。
心中盘算着两炷香的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小姐露出两颗小虎牙咆哮的模样。
打了个冷颤,冷封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害怕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的,所以为了证明自己,他硬是拽着门口的两个守卫老兄吹了很长很长时间的牛。
有人说得意是件很简单的事,那就是当着别人的面,漫不经心的做着别人永远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冷封现在就是得意的,因为他能感受到两个守卫对自己手中“刨冰”的渴望,所以直到冷封挥手离开时,他的嘴角都是挂着笑容的。
但是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就像冷封此时面对着面如寒霜的小姐丁玲,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解释。
让他无法解释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比平时迟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二是原来丁玲早上多给他的一枚元晶,不是因为她炼坏了脑子,也不是因为她偶尔流露出了善心。
那枚足以让人从炼体境突破到练气境的中品元晶,是丁玲给他用来为自己买件好看的裙子的。当然,事情是几个月前交代的,元晶却是今天才给的,所以,冷封认为自己的所谓错误是有正当理由的。
继而发展下来就是冷封伸长着脖子,像好斗的公鸡,大声辩解道:“小姐,做人要讲道理,早上明明是你自己没有说明白,所以这件事不怪我,再说了,您也不会缺那区区一枚中品元晶,不是吗?”
无数事例证明,下人是不够跟主人争吵的,尤其是女主人,哪怕是自己所认为的正当辩解也不可以。而丁玲接下来毫不犹豫的一巴掌让冷封更加确认这条铁律。
不过一巴掌是无法令丁府千金冷静下来的,只见她跳下躺椅,推开左右持扇的女仆,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冷封的鼻子喝道:“你个下贱的奴才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来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才会让你这么嚣张,来啊,带这狗奴才去领二十鞭的赏,好好给他降降温。”
最后一句是给闻讯赶来的两个下人说的,她的话让冷封如坠冰窟,即使是天气的酷热加上脸庞红肿带来的火热,都不能让他感到一丝的温暖。
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如此,暴躁。他也分不清小姐是因为迟来的冷饮生气,还是因为自己忘记替她买那件“蝶恋”长裙而生气。
总之他不想挨鞭子,所以他试着做最后的努力。
弯腰抬头,冷封露出卑微的笑,双手递去“刨冰”,谁知丁玲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伸手将之打落,并且咆哮道:“你这个该死的狗奴才,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九皇子屈尊要来白沙城,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想让我在九皇子面前出丑,你个,可恶的,”
“狗奴才!”
最后三个字,丁玲确实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真真算得上是咬牙切齿。
悲呼哀哉,冷封很想拧着脖子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但看到丁玲像一头狂怒的小狮子,再想到自己一介下人的卑微身份,还是忍住了争辩。
不过冷封显然是心有不甘的,这点从他三步一回头就能看出来,而且还试着让自己的眼睛中泛出点泪花,希望以此唤醒丁玲心中的怜悯之心。
然而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蒙骗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大小姐丁玲,只见她冷笑了声,接着摆摆手,两个下人便机灵的驾起冷封的胳膊,缓缓退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