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让梦荷如此眷恋的村庄,陆潇陪着梦荷在这里待了两周的时间,直到梦荷复查的时间到来,俩人才恋恋不舍的踏上归程。
归程,意味着俩人都需要回到现实里。复查结果如何,陆潇心里比梦荷更忐忑。
一周后,俩人终于平安归来。徐梅和尹中华看到梦荷气色尚好,精神状态也不错,心里的一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倒是梦荷看见,自己洒脱的和陆潇出去的这月余时间里,父母苍老了不少,无数个夜晚的担忧催生了父母满头白发。
晚饭的时候,徐梅和尹中华琢磨着是否把李景天叫过来。转念一想又觉有些不妥当,毕竟这里已经不再是李景天的家了。原本对陆潇有些微词的徐梅看见归来的梦荷比离家时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情感的天平终于倾向了陆潇。
“陆潇,这一路出去多亏你照顾梦荷,辛苦你了。”
“伯母,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愿意做的,所以没觉得辛苦。”陆潇偷偷地瞄了一下坐在对面吃饭的梦荷,看见梦荷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觉间竟感觉脸有些微红。
然而就是这样的微红深深地触动了徐梅,如果说曾经她把梦荷的家庭碎裂归咎于陆潇的出现,现在的她彻底释怀了。这个人和梦荷一样,年龄并没有抹去他们心底纯真的一面,“老成”这个词未能在岁月中侵蚀他们的内心。看见女儿梦荷归来时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她不得不承认女儿的选择是对的。陆潇和李景天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格,一个性格乖戾多疑,一个性格阳光开朗,女儿舒展的眉头就是最好的证明。
“出门照顾人总是很辛苦的,我女儿我知道,有时候呀矫情又任性。”尹中华接过话题。
“老爸,有人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吗?你可以问陆潇,这一路上呀我表现的前所未有的温顺、听话。”
“伯父,梦荷说的对,这一路上梦荷将自己乖张的一面掩藏的很好,我一点儿也没发现她的缺点。”
梦荷听到陆潇这样损自己,忍不住用筷子头轻轻地敲了一下陆潇的头。
“尹梦荷,讲一点儿卫生好不好,才表扬了你就不稳重了。”陆潇故意逗梦荷。
梦荷索性走到陆潇的身后,在他的脸上轻轻拧了一下,“我看一下你的脸有多厚。”
“伯父、伯母,你瞧尹梦荷当着你们的面都要欺负我了。”
“梦荷,多大的人了,还一点儿都不稳重。幸好李博文不在家,否则看见你这个当妈的样子估计要被带偏了。”尹中华慈爱地看着女儿。
“老爸,博文在家我自然会注意当妈的形象。可在你和老妈面前,我就不必掩饰了。”梦荷说完附在陆潇的耳边说,“你第一次在我家表现的这么自如。”
看着梦荷和陆潇甜蜜幸福的样子,老两口眼眶却有些湿润,不约而同地相互望向对方,心里祈愿明天梦荷的复查结果能令人满意。
第二天一早,陆潇开车过来接梦荷去医院复查。一路上,徐梅和尹中华都没说话,原本昨晚就没休息好的老两口,此刻一颗心全系在梦荷身上。梦荷反倒像没事儿人一样,和父母说着出去旅行途中的趣事和感触。复查的结果如何,梦荷觉得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到了医院门口,梦荷竟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友情破裂,竞聘失败,婚姻失败,乳腺癌,一连串的打击曾将她致于生活的谷底。是陆潇的出现将她从谷底拉了回来,对于一个曾对生活充满绝望的人来说,重燃希望一切都尤为珍惜,对周遭的一切也更多了一份宽容。
进了医院,梦荷像一个小孩一样紧紧地拽住了陆潇的胳膊,在他的牵引下在医院的各大诊室做着各类项目。
陆潇以为梦荷害怕紧张,不停地安慰着梦荷,“梦荷,没事儿,只是一些常规性的检查。”
“我不是害怕,而是不喜欢医院这种让人压抑的气氛。所有的职业中我最佩服的就是拿手术刀的人,要有一颗多强大的心理才能平稳操作。”
等乳腺、腋窝超声,肝脏超声,血常规、血生化检查、触诊体检……一系列繁琐的检查结束,梦荷觉得整个人极度疲倦,坐在主治医生办公室门外,不想再去听最终的检查结果。
反倒是拿着一叠检查报告进去的陆潇和梦荷父母忐忑不安。在跨进医生办公室的那一瞬间,陆潇甚至暗暗对老天许愿,“老天呀,求求你保佑梦荷顺顺利利的渡过此次劫难,我愿意用自己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寿命作为交换。”
看着那些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脸色凝重的人,梦荷觉得如果死亡一定要提前到来,又何必待在医院受这样的折磨。就像绑在医院的病床上被死神扼住脖子,一点点感觉窒息,直到停止呼吸,这样清醒而无奈的过程比听到死神走近的脚步更为恐惧。无法选择怎样生,还不能让自己选择如何死去吗?梦荷倔强的想。
那段化疗初期,躺在病床上虚弱无力每一天生不如死的痛苦记忆一下变得清晰无比。那种蚁咬噬骨的锥心之痛仿佛再度袭来,梦荷用自己的右手使劲地掐了掐自己的左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夏天的天空一片刺目的亮白,此起彼伏的知了声像浪涛一样传来,许多人觉得的鸹噪声,此刻在梦荷听来却美妙无比。死亡是舍不得离开这个有声有色的世界,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里所爱的人?
就在梦荷站在窗边思绪乱飞的时候,陆潇他们终于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了。
“梦荷。”陆潇走到梦荷面前,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