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微明,一夜未曾入睡的李景天轻轻地敲开了尹梦荷的门,“梦荷,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在做手术前离婚,那就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尹梦荷看见站在门口的李景天表现出了消失许久的温柔,心下倒有些五味杂陈,要是他一直如此平和、宽厚,或许他们的婚姻不会走到现在的这个境地。梦荷没说什么,穿着睡衣就和李景天走到了客厅。
早已经醒了的徐梅穿上衣服准备去客厅,被尹中华一把拉住,“别去,梦荷的事情等她自己解决!”徐梅合上衣重又躺在床上,尹中华拿了一份报纸在床上佯装翻看着。俩人其实都不平静,支着耳朵凝听着外面的动静。
梦荷和李景天坐在沙发上,多年的夫妻此刻却不知道说什么。梦荷站起来,用电热水壶接了一壶水烧上,晨起的她已经习惯每天早上喝一杯白开水。她一直站在水壶边,电热水壶的水很快呼呼冒着热气烧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给李景天泡了一杯茶。
“梦荷,我真的让你如此憎恨,一定要如此决绝的选择在手术前夕和我离婚?”李景天刚把烟点燃,又立即按在烟灰缸里熄灭了。
“憎恨,说不上。只是我再也无法忍受你一次又一次的语言暴力。”梦荷双手握着水杯回答。
“语言暴力?难道作为一个丈夫关心过问妻子的去向有问题吗?”李景天听梦荷这样说,马上就感觉不悦。
“你那是关心?可能是我们对于‘关心’一词的理解有偏差,于我而言那无疑是一场又一场的审问。你那些用到极致的侮辱的语言也谓之为‘关心’的话,那我真的只能说很抱歉,我的领悟能力确实太差,我的感知能力确实过于麻木。”梦荷才感觉柔软了一点的心再度因李景天的固执己见翻起对那一段段不愉快的往事回忆。
一时之间俩人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一度冷却。
“景天,我们都不必再相互指责谁是谁非,或许我们都没有做到对方所期望的样子。放手吧,不必再相互折磨了。”
看着尹梦荷坚定的表情,李景天只说了,“行,你决定怎样做就怎样做吧!”
俩人终于心平气和地谈到了必须面对的实质性的问题,鉴于自己的病情,梦荷做了让步,李博文跟随父亲李景天生活,梦荷依然住在现在的这套房子里,李景天搬到XX小区的另一套房子住。俩人约定暂时不把离婚的事情告诉李博文,尽量将对李文博的伤害降到最小。
一切办妥后,尹梦荷在父母及李景天的陪伴下入院了。
依旧是一系列繁琐的检查,穿刺检查病理是浸润性导管癌,需要做左乳全切手术。躺在病床上的梦荷看着父母忧郁焦虑的眼神,知道检查结果并不乐观。
“妈,把医生的治疗方案告诉我吧,让我心里有底,也好配合。”梦荷平静地对徐梅说。
徐梅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儿,未曾开口,眼泪就扑簌簌流了下来。
“梦荷,检查结果是浸润性导管癌,手术安排在后天。要做乳腺癌根治手术,医生说不仅要切除左侧**,还要切除胸大肌和腋窝淋巴,切除范围比较大,是为了避免出现癌细胞残留的情况。爸爸,相信你是一个乐观坚强的人,一定会经受住命运的考验。”尹中华握住女儿的手,使了使劲,仿佛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病床上的女儿。这双曾经自己牵着长大的手,此刻有些微凉,尹中华心里暗暗地祈求着老天,“老天爷,求求你千万不要带走我的女儿,她还这么年轻,还未曾看到自己的孩子上大学,恋爱,结婚……,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替换她的。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的女儿度过这个难过吧!”一辈子的无神论者,此刻无助的也只能求助于老天了。
梦荷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抚摸着尹中华握住自己右手的手背,“爸,你忘了我小时候最大的理想是向你一样当一名神采奕奕、英姿飒爽的军人。可惜,造化弄人,没能当成。可我依旧拥有钢铁般的意志,这可是完美的继承了你的优点。这点小坎坷,小伤,就如人生路上二万五千里长征,咬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梦荷故意冲老爸傻傻地笑着。心里却“咯噔”了一下,这么大面积的切除,可不是小感冒那样治好了就痊愈了。
正在一家人唏嘘不已的时候,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推门进来的俩人竟然是梦荷完全没想到的,王小娜和陆潇。
一走进病房,王小娜就哭着走到梦荷床边,一屁股坐在床沿,抱住梦荷伤心地哭了起来,“尹梦荷,你算哪门子闺蜜,哪门子好姐妹,什么都不说,连我都隐瞒着,打你的手机也关机,你的心也太狠了。”
陆潇很礼貌的问候了徐梅和尹中华后,才将手中的礼物和花篮放下。他一边和徐梅、尹中华做着自我介绍,一边不时将目光投向梦荷。尹梦荷躺在床上,显得有些憔悴,略显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虚弱无力。那个曾经在阳光下绽放明媚笑容的女人,此刻显得那么虚弱。虽然她依旧在微笑,可连那笑容都显得那么无力,陆潇觉得心仿佛猝不及防的遭遇猛烈巨石撞击,痛的他需要强烈的克制自己的情绪才不至于落泪。
“小娜,你准备将我的癌细胞窒息死亡吗?我都快无法呼吸了。”梦荷轻轻掰开王小娜的双手。
“对不起,对不起。”小娜赶忙松开拥住尹梦荷的双手,接过陆潇递给自己的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忍不住质问梦荷,“难道我们姐妹的感情还不值得你在最困顿的时候告诉我吗?要不是我打给李景天都不知道你生病了。”
“傻瓜,难不成我生病了还全世界宣告病情。况且我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心、着急,我相信自己能击退令人闻之色变的‘癌魔’。”梦荷将刚才被小娜弄乱的头发顺了一下。
陆潇走上前来,柔声叫了一声,“梦荷,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能战胜‘癌魔’。”他仿佛觉得声音大了都会增加梦荷的痛苦。
梦荷看见陆潇进入病房的那一刻,就无法平静,这个曾经在她内心激起波澜的人此刻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她无法装作视而不见。现在听着陆潇柔声的一句“梦荷”,梦荷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眼泪瞬间决堤而下。对于这个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无法抹去痕迹的人,她始终无法忘怀;或者说从那不经意间望向陆潇的一眼开始,这个人就铭刻在了心里,从未曾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