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荷不再搭理李景天,她要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以应对接下来即将要面对的一切。
梦荷首先到办公室给单位领导说明了情况,请了假,将工作交接给了喻佳。喻佳已经捧着梦荷的脸看了三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和梦荷一样喻佳不相信梦荷会得这样的病,和梦荷相处一年多以来,她总是带给人温暖的微笑、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感觉;虽偶尔不经意间依稀能看见一抹淡淡的忧伤隐藏在她的眉宇间,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倒平添了几许韵味。
“喻佳,你老捧着我的脸看干嘛?怀疑脸色如此红润的我,会得如此让人感到绝望的病?”梦荷打趣的对喻佳说。
“我想看出你眼底那抹忧伤的秘密,郁结于心或许才是你生病最大的诱因。”喻佳看着梦荷的眼睛,想从中读懂梦荷的心思,想从中读懂梦荷的故事。
“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医生了?靠美貌可医治不好病人。”
“梦荷,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我还以为自己只有一个缺点,没想到还有最大的缺点?”
“尹梦荷,我是在很认真的和你说话,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你的心有多大,有多少承受力,能装下那么多的心事儿?”
“喻佳,我现在是病人,我们不讨论病因好不好?”梦荷摇了摇头,喻佳说的也算没错,心事重了,心必然会累;心若累了,人就无法承受了。
“对不起,梦荷,我也是着急,平时看着你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轻易能放下,很豁达的人……”。
“好了,才说了不要帮我分析病因了,你又跑偏了。”梦荷故意伸手拧了一把喻佳的脸,从喻佳脸上的焦虑她看出了喻佳的真诚和担忧。
“梦荷,你不要太担心自己的病情了,现在的这些毛病呀,都如同感冒一样,没什么可惧怕,担忧的。”一向伶牙俐齿的喻佳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看我的样子像担心,恐惧吗?对我来说是命运又一次考验而已,现在的我呀就像是身上背了一个炸药包,是安全的把它卸下,还是引爆它,那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梦荷知道命运的考验,谁输谁赢,无法预知,但自己首先不能毫无理由、毫无斗志的向命运悬挂白旗宣布投降,懦弱是弱者的表现。
生活就是这样一帆风顺的人生未必完美,而那些看似缺憾的人生却总是让人值得回味。
下午四点过,尹中华和徐梅就从老家匆匆忙忙的赶到了ZQ城。一家人见了面,免不了的难过伤心,梦荷不停的安慰着父母,“爸妈,现在医学很发达,患癌又不可怕,何况我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梦荷呀,你就不用宽慰我了,癌症呀,癌症还不严重,那要什么病才严重呀?你小姨,你小姨才走多久呀,这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呀,偏偏让我们家梦荷患上这样的病。”徐梅哭得泣不成声,仿佛女儿顷刻间就要离去一样。
“妈,我没有小姨那么严重,况且小姨是后期的时候没有注意保养身体,才会导致扩散的。你女儿呀,还没在你们面前闹腾够,老天是不会提前收走我的。”
尹中华拿着梦荷的检查结果戴上眼镜仔细看了又看,虽然有些专业术语并不清楚,但诊断结果他却看的异常清晰:(左)乳腺浸润性导管癌Ⅱ级,大小4×3×2cm;镜下癌组织Ⅱ级占90﹪。最刺眼的还是那个触目惊心的“癌”字。
尹中华颤巍巍的放下诊断书,取下老花眼镜,他很吃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没事儿,梦荷,我相信你能挺过这一关的。徐梅呀,你帮着梦荷收拾东西,我去买菜做饭。”
“爸,菜我都买好了。”梦荷也站起来,扶着尹中华。
“那我去买点水果,来得匆忙,什么都没给你带,梦荷。”尹中华轻轻地推开女儿的手。
这次梦荷没再说什么,因为她看出来了,父亲只是想出去走走,单独走一走。梦荷看到原本身体强健、走路敏健的父亲,此刻竟然有些步伐迟缓,似有千斤重担压于肩上。梦荷忍不住鼻子发酸,原来有时候人的衰老就在一瞬间,爱是这世间最刚强也是最脆弱的情感。
晚上,李景天回到家,看到忽然来到的尹中华和徐梅,还有一些惊讶。他原本不相信看着一天到晚精力旺盛的尹梦荷会得癌症,现在才知道尹梦荷确实没有说谎,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家人悄无声息的吃着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顿晚饭,“爸妈,你们不用太过担心,我会照顾好梦荷的。现在的医学先进,我们单位上前几年也有一个同事得了同样的病,现在好好的,又继续上班了。”或许是因为太过沉闷,李景天主动对岳父岳母说。
“我知道你一直都把梦荷照顾的很好,自从我女儿嫁给你呀,就没受过委屈。”徐梅不客气的回敬了李景天一句。这个女婿的脾气秉性这么多年,当母亲的也是多少了解的。想当初自己是百般的反对,可梦荷呢,一句,他对我好就行了。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呀,以为对自己好就能好一辈子。
李景天被徐梅呛了一句,只好又低头吃饭。和梦荷结婚这么多年以来,岳母一直未曾对自己满意过,仿佛自己当初不知用了怎样的伪装和伎俩才骗娶了她的女儿。
晚上躺在床上,李景天心里始终如有千万般小虫在噬咬一样,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到,“你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把手机关机了?”
梦荷一听恨不得立马起身,离开卧室,可想到爸妈就在隔壁卧室,不想再让他们为自己担心了,所以想了想,侧转身重又躺下。
梦荷越发不想说,李景天反而着了魔一样,越发想知道答案,“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有什么可值得保密的。”
“我去了云崖山,想一个人去冷静的想一下怎样面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噩耗。”梦荷知道如果再不告诉李景天,今晚自己休想安静入睡。
“就你一个人?”
梦荷真想翻转身,给他一记耳光,无休无止、疑神疑鬼的询问又开始了,多少年了,这一幕已经不知上演了多少遍。
“对,我一个人。”
“怎么可能就你一个人,那么你为什么要把手机关掉?”
“李景天,我都已经病入膏肓了,你还纠缠这些问题,有意思吗?”梦荷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说道。
“对,你是病人,可这是原则性问题。”
“离婚,李景天,我要和你离婚。我宁愿死在医院的病床上,也不愿死在你的手上。”梦荷咬着自己的牙齿狠狠的逐字逐句对李景天说。
梦荷再也无法忍受还和这样的人同躺在一张床上,她翻身起来穿上睡衣,蹑手蹑脚地走进儿子李博文的小屋。可低沉的吵闹声还是惊醒了尹中华和徐梅,俩人也起床了。
“梦荷,你俩这么晚了还吵什么?”母亲徐梅问。
“没有吵,爸妈你们去睡吧。我睡不着,想看一会儿书,待会儿困了,我就回屋睡。”梦荷故意打开书柜,在里面很认真的挑选着书籍。
“没有吵,你以为你爸妈真的是聋子、瞎子,听不见、看不见。”徐梅说着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李景天,你也太过分了,我女儿身体都这样了,你还和她吵,有你这样当丈夫的吗?”
李景天也穿着睡衣走出卧室,“妈,我们没有吵,我就只是问问她,昨晚去了哪里,彻夜不回,电话也不打一个。我担心她,总是应该的吧。”
“你是关心她的身体、安全、还是担心她背叛你?你俩在一起快二十年了,尹梦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她如果要背叛你,早就离开你了。”一直沉默寡言的尹中华再也忍无可忍质问女婿李景天。